光影之间(13)
赵启平急忙推开筱敏,把方鸿和他的司机护在身后。
“筱敏,你这是干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
筱敏边高声喊着边想挣脱熏然的手,可是熏然依然紧紧抱着她。
熏然见筱敏已接近歇斯底里的状态,只好叫赵启平等人先行离开,“赵医生,你们先走!”
赵启平见状只好点点头,匆匆带着方鸿和他的司机离去。
筱敏在熏然的怀中挣扎着,直到方鸿他们走远之后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抱着熏然大哭起来。熏然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眼光,只能轻轻拍着筱敏的背,边在筱敏耳边柔声安慰道,“放轻松……没事了……”
好不容易筱敏的哭声越来越小,慢慢变成抽泣,到最后终于深吸一口气,才算冷静了下来。
筱敏这时才发现自己正抱着熏然,下意识地赶紧抽离熏然的怀抱,结果熏然因为突然失去支撑点而差点跌倒,筱敏急忙伸手扶着熏然,见熏然脸上一闪而过痛苦的神情,才惊觉熏然的脚伤。
“对不起!”
“没事……”熏然勉强站直身子,“我们先回病房去好吗?”
筱敏连连点头,扶着熏然想去拿拐杖,熏然刚迈出一步,伤口处即传来锥心之痛,忍不住弯下腰捂着受伤的脚。
“你怎样了?”筱敏焦急又担心地紧紧扶着熏然。
“看来你需要找一张轮椅给我了。”熏然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一番折腾后,筱敏终于推着轮椅上的熏然回到病房。
把熏然安顿好到病床上之后,熏然还来不及开口问,筱敏什么都没说就匆匆道别了,只留下有些茫然惆怅的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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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边的小货仓,经过上次的枪战后已经被警方封锁了,墙上还依稀有些流弹的痕迹,四周一片狼藉。
季白独自来到,穿过警方拉起的横条,走进货仓里去。他今早在医院接到的就是明诚传来的短讯。
货仓里,明诚已经在等着。如今季白是明诚的直属上司,明诚需要定时向他汇报。明诚本来还琢磨着要是季白提起他失控打人的事时应该怎样回应,可是出乎意料地季白只字未提,好像打架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诚告诉季白,黎雅曼带他进去包装工厂了,只是当时深夜不好认路,他还需要一些时间确认正确的地理位置。
自从林飞凡死后,黎雅曼决定暂停对外交易,待事件冷淡下来以后再说,可是入货和包装的工作还在继续,似乎黎雅曼并没有打算停止活动很久。明诚还发现到他们把毒品装进保温杯里。
“保温杯?”
“特制的保温杯,杯低有个夹层。”
“知道这些保温杯从哪里来的吗?”
“从工厂特别订制,鸿氏集团的工厂。”
原来方鸿才是幕后大老板,所以他们要钓的不只是一条大鱼,而是两条。另外,庞克咖啡馆快要可以重新营业了,本来那里是其中一个重要的交易转站,可是因为方文文执意要到咖啡馆工作,黎雅曼现在还在考虑着要不要转移地点。
提到庞克咖啡馆,明诚特别留意了季白的神情,可是季白看上去平静如常。临离开前,明诚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季白。
“关于许栩……”
一听到这个名字,季白立即绷紧了神经,他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她看见我们在验货,必须杀她灭口。”
“是谁干的?”季白紧盯着明诚,他只想到如果是明诚下手的话,他会不会当场向明诚开枪。
“黎雅曼,干净利落的一刀。所以……她走得不是很辛苦……”
明诚望着季白那苍白的脸,也看见了他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明诚等着季白发作,也许是咆哮怒吼,也许是拳打脚踢,可是季白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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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昕望望墙上的时钟,又望望眼前写着密密麻麻的书本,继续心绪不宁。
季白答应过会来找她,她相信季白不是个轻易食言的人,可还是有些忐忑,因为害怕会再次失望。
明明跟自己说过不要再继续把这个人当回事,明明答应过自己要专心应付考试,然而现在看来她是无药可救了。刚才看着安妮精心打扮兴高采烈地赶着赴赵医生的约会,唐昕心里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啊。
时间就这样在矛盾和挣扎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直到门铃声终于响起。
唐昕几乎是跑着去开门的,幸好站在门外的就是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然而唐昕刚扬起的嘴角却因为看见季白那苍白的脸而僵住了。
季白勉强对唐昕微微一笑,走进客厅的脚步却是蹒跚不稳。季白最后跌坐在沙发上,看得出他极力在忍受着不舒服。
“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唐昕匆匆从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见季白手紧按着头部,痛得直冒冷汗却依旧不吭一声。
季白有点艰辛地从口袋掏出药,和水一口吞了下去,然后闭上眼睛仰头就躺在沙发上。唐昕坐在季白身边,几乎大气也不敢呼一下,只盯着动也不动的季白,也不知道他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
不懂过了多久,终于看见季白睁开眼睛,缓缓坐直身子,脸色看上去好些了。
“三哥,去动手术好不好,不能再拖了。”
“迟些吧……”
“迟到什么时候?还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
“有的。”季白抬头看看一脸殷切望着自己的唐昕,然后摇摇头,“算了,你不会明白的。”
“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还是因为你不相信我可以理解你,甚至可以替你分担?我有多爱你,也多么地担心你,你又明不明白?”
闷在心中已久的话终于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见季白只是愣着地望着自己,唐昕只觉得突然间气上头来,拉起季白就把他推出去。
门就在季白的面前砰然关上,季白这才回过神来,有点莫名其妙,也有点啼笑皆非。他好像有些明白唐昕为什么会发脾气,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好像没有试过这样子被人拒于门外。
季白敲了敲门,对着屋里说,“唐昕,对不起,是我不好。”
等了一会儿,屋里依旧没有反应,季白再敲敲门唤了声唐昕,门终于打开了。
唐昕走出来不发一言地望着季白,突然一把揪起季白胸前的衣服。季白一时站不稳身子向前倾,唐昕左手仍然拉着季白的衣服不放,右手圈着季白的脖子,踮起脚尖,在季白的唇上印下深深一吻。
“你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只会依赖你,跟在你身后的小女孩吗?”
唐昕一脸不服气,还带着夺得主权后些许的小骄傲,可是泛红的耳根以及细微的喘息声,却出卖了她的羞涩和紧张。季白失笑,他只是觉得这一刻的唐昕很可爱。
唐昕见季白竟然还嘲笑她,便红着脸伸手推开季白,结果季白身子一晃,勉强扶着身边的墙面站稳,不禁又抬手托着有些晕眩的头。唐昕见状又赶紧上前去扶着季白。
“怎么了?”
“头晕……”
这是季白第一次在唐昕面前承认不舒服。
季白半躺在沙发上,却牵着唐昕的手不肯放开,让唐昕靠在他的身边坐下。
唐昕顺势环抱着季白的手臂,轻轻将头倚在季白那结实的肩膀上。
“我终于知道是谁杀了许栩。”
“抓到凶手了?”
季白摇摇头,“可是我一定会将她绳之于法。”
其实唐昕也知道,许栩是季白心中永远的痛,也许她永远都代替不了许栩,可是只要季白允许,只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唐昕就很知足了。
季白似乎猜到唐昕的想法。
“你是你、她是她,没有谁可以代替谁。只是完成这件案子抓到凶手,是我最后能够为许栩做的一件事,我不想有遗憾。你对我的感情,我是知道的。给我一些时间,我希望到时候能够全心全意地爱你,我也相信许栩会祝福我们的,好吗?”
“嗯,反正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你也不会见到我了。”
“为什么?”
“我要专心考试,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律师后,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天地良心,到底是谁欺负谁呀。”
两人亲密地勾勾手指许下承诺,最后季白还是忍不住在唐昕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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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只开着床头小灯。熏然放下那握得已有些发烫的平板电脑,还是没有睡意。他还在意着今天下午的事,不知道筱敏怎样了。
想着想着,就看见筱敏走进来,她身穿白色制服,应该是今晚又值夜班了。
“还没睡吗?”
“睡不着。”
“赵医生有再检查你的伤口吗?”
“嗯,没事,不影响伤口的愈合,如无意外明天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熏然很想知道关于下午的那件事,可是如果筱敏不想说,他也不想勉强。后来还是筱敏拉过床边的一张椅子坐下,主动开口。
筱敏自小父亲就去世了,母亲独力抚养她跟弟弟。
七岁那年,有一天带着当时五岁的弟弟在家附近的小溪玩耍,同村的张大叔突然跑来说要带他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张大叔是卖菜的,筱敏跟着妈妈去过几次菜市场,见妈妈跟张大叔说过几次话,因此便牵着弟弟好奇地跟着张大叔走。
可是张大叔带他们越走越远,快要出村子了,筱敏机灵地觉得不妥,便叫弟弟回家。张大叔突然一把抱起弟弟转身就跑,筱敏拼命地追上去扯着张大叔的衣服,可是毕竟年纪小力气不够,张大叔一脚把筱敏踢开,筱敏滚下了山坡。
当筱敏用尽力气爬上来的时候张大叔和弟弟已经不见踪影。
筱敏的母亲发疯似的在村子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天,当时成了村子里的大事。可是张大叔早已经失踪,他的家里空空如也。据说张大婶早在几天前已经回了娘家,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娘家在哪里。
母亲把筱敏痛打一顿,可是不管怎么宣泄,弟弟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筱敏的母亲又自责又伤心,不到一年便抑郁成疾,病重去世了,筱敏跟着被送进孤儿院。
二十年过去了,筱敏自食其力念书、工作,表面上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可是在她心深处,永远忘不了母亲那哀怨的眼神,还有弟弟的哭声,依旧那么清晰。当然,她更加忘不了张大叔的样貌。
今天下午一见到他,筱敏便马上认出来了。
“你可以帮我吗?”
当年母亲去报警,警察们都说找不回了,筱敏知道那些警察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从此以后不再相信警察。
直到遇见熏然,虽然她跟熏然不算深交,也许只是一种感觉,她觉得李熏然值得信任。
熏然答应了。然而,二十年前的案子,他其实没什么把握。筱敏当然理解,可是这是如今唯一的希望,她想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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