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孝谦 18(完)
朝堂上,太子战战兢兢地望一眼前面这些官员,暗地里悄悄搓一搓冒着冷汗的手。未满十八岁的他忽然被母后推上这个宝座,虽然还不是龙椅,可是他根本还未准备好。他隐隐知道父皇和母后吵架,然后父皇病倒了,母后要他出来主持大局安抚民心。母后还说徐相会帮助他,可是太子向来对徐相没有好感。那些目无表情的官员一个又一个轮流上奏折,说的大部份他都听得似懂非懂,只有徐相一直帮他回话。太子心不在焉地只盼这一切赶快结束。
忽然一个身影昂首阔步走进来。
“草民赵孝谦拜见殿下!”
“赵孝谦,你总算出现了。”徐相皮笑肉不笑地看一眼赵孝谦。这曾经的天之骄子现在脸上挂着胡渣、发丝松散凌乱,一脸落魄。
“不是皇后和太子召我回来的吗?”
“你明知道官家病重,不第一时间去探望,却擅自跑来朝堂扰乱议程,居心何在?”
“去后宫探望官家,不就等于自投罗网掉进徐相你设下的陷阱吗??”
“大胆!也好,既然你主动来到这里,太子殿下,”徐相转身向太子略微鞠躬,“老臣之前交上的奏本清楚证明了赵孝谦在百川口身为都指挥使的时候,勾连外敌,导致我军中将士死伤万人, 请殿下拘捕赵孝谦进行审判!”
“徐相已经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啊,我这才刚进来,就急着要给我安罪名了?别急,我也有奏本呢。”
赵孝谦拿出一本折子想交给太子,徐相一个眼神示意,立即其中一个人走上前拿走赵孝谦的本子,然后交给徐相。
“徐相真是忠心耿耿啊,如此尽心尽力为太子分担解忧,”赵孝谦微微一笑也不动怒,似乎这些都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
徐相不理会赵孝谦的嘲讽,打开折子一看,即使努力装作平静但都掩饰不了那铁青难堪的脸色。略略翻阅以后,他缓缓将奏本撕破。
“一派胡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殿下,赵孝谦狼子野心、死性不改,迟早会成为无可救药的祸害,请下诛杀令,让他不再为祸人间!”
其中徐相的人也跟着开口助阵,促请太子下旨诛杀。殿堂上一片哗然,其余众人互相对望敢怒不敢言。太子吓得微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不知所措之下望着赵孝谦的竟是求助的眼神。
赵孝谦冷峻的脸庞依旧不露形色,他望了一眼太子,转身昂然直视徐相,挺拔的身形在一众官员里显得孤立,但不怒而威。
“敢问徐相要诛杀我的罪名是什么?”
“勾结外敌!”
“证据呢?”
“我已经交给太子。”
“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官家呢?”
“官家病重不宜打扰,你明知故问!”
“首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我送回给你。其次,我赵孝谦如今虽是一介草民,但始终是官家的养子,太子尚且未开口,你这算不算是越俎代庖呢?”
“你不用做垂死挣扎。来人,赵孝谦死罪难逃,把他抓出去即时执行诛杀!”
两个侍卫走上前一左一右押着赵孝谦要带他走,赵孝谦却顽强地不肯移动半步。
徐相见状气得铁青着脸,大喊,“赵孝谦殿前不恭、抗旨不遵,立刻就地斩杀!”
“徐相莫激动……”太子这时才弱弱地轻声喊了一句,但根本没有人听见。
“朝堂上大声喧哗、擅自下旨,”赵孝谦冷冷地望一眼已经开始有些急躁的徐相,“敢问徐相,现在是你藐视朝堂,还是我殿前不恭!”
赵孝谦忽然撞向右边的侍卫,用手肘用力把他推开,跟着伸脚踢开另一个侍卫,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时他已经把其中一个侍卫的长刀抢到手上。
“赵孝谦,你这是造反了!还不抓住他,格杀勿论!”
数名侍卫想要围攻赵孝谦,但都被赵孝谦利落的身手打得狼狈不堪。他们当中有的曾经是赵孝谦的部下、有的仰慕赵孝谦在军中的威名,其实都没有真正想伤他的意思。
徐相眼见这几个侍卫竟然拿不下赵孝谦,转头示意身边的亲信,其中一人默默走到赵孝谦身后,趁乱一剑刺过去。赵孝谦只觉得身后忽然一个人把他推开,他意识到身后有危机立即转过身,却赫然看见钟子砚倒在地上,身上迅速被血染红。
赵孝谦一愣,他不知道钟子砚什么时候进来的,其他人呢?他后来才知道钟子砚因为担心他一个人难以应付,便先独自赶过来支援。
见钟子砚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赵孝谦来不及细想,只想冲过去查看他的伤势,可是被那些侍卫围堵着,一时无法脱身。情急之下赵孝谦终于失控,发狠地乱挥长剑,接连伤了几个侍卫,跟着冲到徐相身边,把他身边的人都打走,最后长刀落在徐相的头上硬生生止住。
赵孝谦紧握着长剑、粗喘着气,望着眼前满脸恐慌的徐相,混乱的思维渐渐重新开始清晰。他有很多个理由可以砍下这一刀,可是杀了他之后呢?赵孝谦要的是申冤、是公义,不是这个老头的命。他回头看看在地上生死未卜的钟子砚,这下完全清醒了。赵孝谦放下长刀,转身跑到钟子砚身边,看见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
“皇上驾到!”
在沈琰等人的护航下皇上匆匆赶到,在众人的贺岁声下走到龙椅坐下,跟赵孝谦对视一眼。
“皇上……”赵孝谦焦急地抱住伤重的钟子砚。
皇上也不耽搁,当机立断宣太医,可是赵孝谦等不及了,要沈琰等人即刻把钟子砚送去御医处。
殿堂上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在皇上面前俯首着,各怀心思。
“赵孝谦,”皇上首先出声,“你的奏折朕已经看过了,证据确凿。”
“徐奂,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真以为朕不知情吗?只是这一次百川口一案你实在是太过份了。”
“陛下,臣是冤枉的,陛下不要被赵孝谦那逆贼蒙骗了。”
“徐相,”此时的赵孝谦恢复了冷静,冷冷一笑,“你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将一切操弄于股掌之间?陛下早就已经在调查你,你不知道吧?”
当赵孝谦告知被徐相追杀的时候,皇上就已经默许赵孝谦彻查百川口军饷失踪一案。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徐相的怀疑,赵孝谦只能暗中调查,被罚了三十鞭才能拿到汴都府尹一职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要不然他哪有这么容易得到沈琰等旧部属的帮忙。
“还有,虽然皇后没有指证你,但朕知道阻止朕上朝、让太子监国,这一切的背后都少不了你的助力。徐奂,你好大的胆子!”
徐奂被撤除宰相一职,抄家彻查,其余亲信一律查办。
赵孝谦重新封爵为巨鹿郡王,可是赵孝谦自荐到百川口驻守边疆。
遣散所有人之后,皇上独留下赵孝谦。皇上知道赵孝谦的心事,这个遗憾是他一辈子的痛。
“朕已经惩罚皇后出宫带发修行,我们以后都不会相见了。她是做过很多错事,你还恨她吗?”
“我会尝试学习不恨她,但我永远都无法原谅她。”
“朕明白,可是你哥哥已经不能回来,就不要再带着这个包袱活着,太辛苦了。”
“只能怪臣的修为还不够,待回去百川口以后会努力修行的,但愿到时候能及早觉悟人生。”
“儿啊,留下来吧。”
“臣本来就不是做官的料,打打杀杀习惯了,还是在军营中自在些。”
一儿一臣,身份立场立时分明。
皇上自然明白赵孝谦的意思,他是要避嫌,让皇上皇后放心,他赵孝谦从来都没有觊觎东宫或太子的位置。皇上何尝舍得这个孩子,这么多年来是有感情的,而且赵孝谦其实从小就深得他心,虽然他一直没有表示过什么。只是在宫中,有些事注定不能做,有些情注定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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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孝谦独自漫步走出皇宫,一个人影忽然冲到面前拦住他的去路。谢小满。
“赵孝谦,你竟敢把我送走!你真的如此讨厌我、不想见到我吗?还是你觉得我会拖累你,是个负担……”
赵孝谦忽然把谢小满紧紧抱在怀中,原本挺拔身躯略微弯下倚靠着,像个孩子在撒娇。
“小满,我好累。”
谢小满一怔,原本满肚子的气话和委屈顿时烟消云散,转而轻拍拍赵孝谦的背安抚他。
“结果你们有救出皇上吗?有没有成功指证徐相?”
“徐奂被除职,抄家查办,在百川口牺牲的兄弟们追封为义士。不过钟子砚受伤了,现在还在宫里养伤。”
“那你呢,你没事吧?”
谢小满关切地上下打量赵孝谦,见他虽然面容疲倦,但应该没有受伤,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皇上恩准你陪我去百川口。虽然在百川口驻守的日子不比这里舒服,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等下!”谢小满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为什么要跟你去百川口?”
“你是我的妻子,当然是跟着我一起去。”
“我…… 你占我便宜!”
“这是皇上御赐的婚事,你不能抗旨,除非你不乐意?”
谢小满娇羞地低下头,一时不懂该如何回答,脸红耳赤不敢直视赵孝谦。赵孝谦牵起谢小满的手。
“走。”
“去哪里?”
赵孝谦在小满耳边轻声说,“洞房。”
谢小满脸一红,要挣脱赵孝谦的手,可是哪里挣脱得了,反而被赵孝谦一把抱起来。
“放我下来,被人看见多尴尬。”
“不放,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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