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成为一万三之前(完)
江照被手机铃声吵醒。他下意识先看看时间,凌晨一点,他刚睡下没多久。
电话那头传来盈盈急促的声音,带着哭腔求江照救她。
她的爸爸又喝醉酒回来,盈盈已经要躲开他,没想到他竟抓住盈盈毛手毛脚甚至想要亲她。盈盈吓得拼命挣扎反抗,混乱中踢了他一脚,顿时惹怒那个男人。男人随手抓起椅子砸向盈盈,盈盈急忙跑进房间躲起来。此时那男人还在房门外大喊大叫,房门被打得砰砰响。
江照赶到盈盈家楼下时,抬头见盈盈已经在窗口边等着。她家在一楼,房间的窗户刚好对着外面。此时已是深夜,盈盈的爸爸那咆哮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响亮刺耳,已经有几户人家被吵醒,开灯探出头来看个究竟。
江照本想冲上楼去,可是转念一想,此时那男人已失去理智,他肯定不会开门让江照进去,硬闯的话随时会打起来。
江照挥手示意盈盈从窗口爬出来。盈盈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跨出窗口,沿着铁花跳下去,幸好一楼不算高,江照在下面稳稳接住盈盈后立刻带她走。
两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江照只好把把盈盈带回家。
下车之后见江照走路一拐一拐的,盈盈才知道刚才接住她的时候江照扭伤了脚。
盈盈紧张地找出药酒帮他揉脚,发现他的脚踝已经是又红又肿。
“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不疼。”
江照凝视着盈盈,却是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身手不错嘛,果然在拳击馆不是白练的。”
“我还踢了他一脚。”语气中竟是有些痛快。
“你也没有哭。”
两人相视一笑。
周凯这时候才回来,一进门看见两人顿时愣了一下。
江照告诉他事情的缘由,周凯一脸平静没有表示些什么,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随口问盈盈的住址,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盈盈在江照的家里躲了两天,江照因为脚伤也没有去酒吧上班。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爸爸?”盈盈忽然问江照。
江照耸耸肩,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或许我就是天生命苦,我妈以前总说是我们母女前世欠了他。”
“我不相信前生今世,就算真的有,凭什么要我们还前世的债。”
“可事实就是我这么倒霉出身在这样的家庭。”
“以前也许我们没有选择,可是会慢慢变好的,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盈盈接到警方的通知,她爸爸被扣押了,涉嫌走私毒品。
从小到大盈盈只知道她的爸爸不务正业、好赌,常常被高利贷追债,似乎没有见过他有一份正职,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敢走私。
江照却怀疑是不是周凯干了些什么,不然不会这么巧马上就被抓到。他问周凯,周凯含糊其辞没有正面回答。江照不死心再去问胖子,果然是周凯在后面推了一把。
盈盈的爸爸因为欠下巨款被逼带货是真的,周凯只是找人做些手脚让他当场人赃俱获。最可悲的是那晚他喝得醉醺醺,第二天醒来就出门,他还以为盈盈一直关在房间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离家出走。
那个男人很快就被判刑了,盈盈因为没有其他监护人又还未成年,被安排送进福利院。
江照想起自己,当年他从老家跑出来如果没有遇到周凯,结果会是怎样?他问周凯,为什么当年会带一个小孩回来,不怕累赘吗?
“是你自己要跟回来的。”周凯面无表情地说。
所以,他江照还算是幸运的。
如此无风无浪过了一年左右,盈盈因为成绩优异,拿到奖学金可以出国留学。江照将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她。
“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小江哥哥。”
“没什么舍不舍的,人生一辈子这么长,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你总不能一直赖着我。”
当江照以为就这样过完下半辈子也不错的时候,周凯突然被警方逮捕。
不知道是什么罪名,周凯也不要他去探望,胖子跟其他人都支支吾吾地三缄其口。江照这时候才发现,他对周凯其实一无所知。
然后在羁押期间周凯突发性心脏病,一夜之间就走了。
江照当然不相信什么急病,他叫胖子他们一起去找律师讨个说法,可是胖子只是摇头。
“凯哥说,这是他的选择,他也说了不准你插手,你能够走多远就走多远。”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意外,他早已安排好一切,甚至把房子卖了,把钱分次匿名转到江照的户口。
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了!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江照歇斯底里地呐喊,却只有虚无缥缈的噪音回荡在拳击馆里。他失控地大肆渲泄,几乎砸了半个场子,却没有人阻止他。
江照坚持要亲自打理周凯的丧事。周凯想要跟他切割关系,他就把周凯给他的钱都还回去。从报丧到灵堂布置、追思礼、安葬仪式到墓地墓碑,他全部操办得妥妥当当。
他守灵的那夜,仿佛看见了三个身影,周凯还有爸妈。当年爸妈连尸首都没有,村民帮忙办丧礼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也没过问。人都没有找到,凭什么证明他们已经不在了。他从不信鬼神之说,可是现在他好像感受到了三个人的存在,他宁愿相信他们三人已经在一起了。
胖子塞了三千块钱现金给他,说其他的兄弟筹了一万已经汇入他的银行卡。
“好好活下去,去开始新的人生,以前的事都放下吧。”胖子说。
周凯和胖子他们给了江照第二个人生,接下来他要自己去走另一个人生。这辈子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
于是江照每到一个地方就随心所欲换个身份,他在一个城市里当保安,到另一个城市当清洁工人,也当过出租车司机、运输工人...... 似乎每一次换上新的身份就可以离从前更远,记忆也会变得越来越模糊。
直到有一天他又身无分文了,在街上游荡的时候看见一家酒吧的招聘启事,调酒师,这手艺他还是在行的,便推门走进去应聘。
老板娘问他叫什么名字。
“一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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