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不渝（4）

战英回来禀报，村民都暂时安置在太朴山庄，而且唐蓉还给军营预备了很多止血止痛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太朴山庄的庄主唐致远是松州第一名医，难怪唐蓉的医术也如此了得。景琰随口应了一声，他现在无暇理会这些。

“如今西玛军驻营在长平村，长平村附近是一片树林，便于掩护，以地形和军队的数量来说我们是占上风，可是现在不能强攻，因为我们有人质在他们手里。”

“其实，以西玛军一贯的狠毒，我们都不确定戚猛将军他们是否还活着……”战英犹豫。

“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拿他们的生命当赌注。这场战，首要目的是救回人质，其次再收回大梁失地。”

其实只要靖王的军队死死守住，把西玛军困在长平村里，直耗到西玛军弹尽粮绝，他们就不得不退兵。倘若真的是逼虎跳墙，西玛军主动出击，以靖王现在的兵力两方可说是势均力敌尚可一战。然而若要毫发无损地救出人质，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了。不过战英很清楚，以景琰的个性，要为了打胜仗而牺牲几位将士，绝不是他萧景琰做得出的事。

一个千夫长走进，递上一封信：“西玛军的使节送来一封信，要靖王殿下亲启。”

景琰打开信一看，脸色顿变，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对策。在一旁的战英见景琰久久不语，不禁有些心急。

“殿下……”

“他们要用那些人质交换松柏村。”

“万万不可！殿下三思啊！”

用松柏村交换人质，等于是割让土地议和，如此一来不但收不回长平村，就连松柏村一带数千里的地都拱手相让给西玛军，这随时是一项死罪。西玛军定然是清楚了靖王的脾性，知道他爱才如命不愿随意牺牲性命，才会有此一着。

“我去当人质，把戚猛将军等人换出来，然后我再设法跟他们谈判。”

“不行！殿下，这太冒险了！”

“只有我的命能抵过他们的命，也只有我可以跟他们谈判。”

“殿下，只要全力一战，我方还是有胜算的。至于戚猛将军他们…… 既然跟随殿下征伐多年，我们都早已有了为国捐躯、死而后已的准备……”

“战场狼烟、生死有命，若真是战死沙场、荣耀捐躯，我无话可说。可是现在他们明明不用死，就不该白白地死在那里。我不管别人如何带兵，但是在我萧景琰旗下，一兵一卒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绝不会置之不顾。”

“可是，西玛军并不是什么礼仪之邦，即使殿下是皇子，恐怕他们也不会以礼相待……”

“再怎么说我还是有利用价值，谅他们一时三刻也不会杀我，总之照我的话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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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朴素平静的长平村，如今只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杀气和血腥味，占据在村里的都是好战善斗的士兵。此时，众人的目光都盯着村口。景琰正领着一小队人马在村口守候着。

西玛军的首领李尧将军来到村口，一脸高傲地昂首看着眼前这支小队伍。景琰一跃从马背上跳下来，身姿之卓悦让李尧也忍不住暗地里喝彩。早已听闻许多关于靖王的传说，如今首次得见真人，那英姿飒爽的风采确是名不虚传。

“靖王真的决定跟那些人质交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请李将军马上把人放了。”

李尧手一挥，戚猛等人相继走出，都灰头土脸的，显然经历了一番折磨。当中以戚猛为首，低着头缓缓走到景琰面前，黯然跪下。

“殿下，对不起……”

“都起来，回去一切听从列将军的吩咐。”

景琰昂首阔步地走进了敌军的阵营里，毫无惧色。

景琰走进屋里以后，两个士兵随即上前用麻绳把景琰的双手反绑。李尧走进，挥挥手示意其余人出去。

“不好意思了，我听闻靖王无论是骑术、兵器还是身手都不凡，为了避免有什么意外，只能委屈你了。”

即使被反绑着，景琰依然凛然地挺立着，不怒而威。

“老实说，我很佩服你的胆识，只可惜有勇无谋，用你的千金之躯去换取几个小士兵，值得吗？”

“都是一条性命，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

“我已经派人送信给大梁皇帝，要用你的一条命换一个松州。”

“你不知道我是最不得宠的皇子？”

“我知道。即使皇帝真的宁愿牺牲掉你这个儿子，可是你的军队早已经群龙无首、不成气候，我照样可以攻下松州，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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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长平村里的西玛军大多都睡着了，只有几个守夜的，在百般无聊地闲聊着。

靖王现在他们的手中，相信对方的军队也不敢冒险有什么动作，于是大伙儿都自然而然地放松了戒备，甚至有人开玩笑地计算着拿到松州以后该如何划分土地。

突然，“咻～”的一声，一支火箭划过寂静的夜空落在其中一间屋子上，由茅草铺成的屋顶很快就烧了起来。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一支支带着火焰的箭犹如雨点般纷涌而至，整个村子在熊熊烈火中顿时明亮起来。

紧接着在一阵阵的嘶喊声中，战英带着军队轻易地突破村口的关卡，直冲进长平村。

西玛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各自拿起武器迎战。然而比起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靖王军，被突袭的西玛军只显得手忙脚乱，溃不成军。

在睡梦中被惊醒的李尧匆匆走出屋外见此情景，自然是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把靖王拿来，不能让他们带走靖王！”

在屋里一直屏息静气地等候着的景琰，听着屋外的喧闹和厮杀声，冷静地蓄势待发。

屋子的门被重击了几下后砰然倒下，戚猛拿着长刀冲进来。景琰二话不说转过身去背对着戚猛，戚猛长刀一挥斩断了捆绑着景琰双手的麻绳，然后把手中的刀交给景琰。

“他们的兵库在东南方，去把它烧了！”

“是！”

景琰刚踏出屋子，两个被李尧差派来要带走景琰的西玛军兵赶到，他们见景琰果然逃了出来都大吃一惊，自是举刀砍向景琰。景琰举起长刀一搁，同时挡住两把刀的攻势，跟着顺势划了一圈，把对方的两把刀都甩了出去。

景琰伸脚把其中一个军兵踢倒，跟着用刀背重击另一个军兵的头部，对方当场晕了过去。纵然征伐沙场多年，若非危急关头或生死攸关，景琰从不轻易下重手杀人，他知道士兵们都是听命于将领，同样为着国家、为着民族而战，可能的话他尽量不想取对方性命。

围拢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景琰敏捷地挥着刀，且战且走，来到一烧着正旺的火堆旁，随即弯腰捡起其中一根烧着的木材，先是用以阻挡了敌人的攻势，跟着转过身用力一抛，把着火的木材扔向其中一间屋子，那是西玛军的粮仓。

原来景琰被困在小屋子里的时候，已经透过窗口的探视，还有外面士兵的谈话间，探知了西玛军的兵库和粮仓的所在位置。

“救粮仓！救兵库！抓住靖王！”

李尧气得额冒青筋，声音嘶哑地在吼叫着。纵是平时训练有素的西玛军此时只有如笼中的老鼠，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

这是个阴谋，打从靖王决定要跟人质对换的时候就已经策划好一切，李尧这次是着着实实中计了。

混乱中战英终于找到景琰，一路护着景琰冲出村子。突然一支弓箭凌空而下，对准了战英，战英只顾着护主，丝毫没有察觉背后的冷箭。景琰见状急忙一把推开战英，长箭直刺入景琰的右肩。

“殿下！”

“走！”

景琰和战英走出村子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一支队伍正在村子的北边守候着。景琰走前去，一跃而上战英早已为他预备好的战马。这时景琰才把长刀换去左手，举刀一挥，把右肩上插着的箭杆斩断。

“殿下，你的伤……”

“不碍事。”

有西玛军从村里冲出来，还想要拿下景琰和靖王军，东南边的丛林里跟着射出数百支箭枝，把西玛军逼退回去村子里。

北边是景琰的军马，东南边的丛林里有弓箭手，只剩下西边，那是长平村的村尾，往西部西城的方向，景琰是要西玛军哪儿来、哪儿去。

终于，西玛军的号角响起，是撤退的信号。西玛军丢盔弃甲，狼狈地逃走了。村子外靖王军此起彼落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景琰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此战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