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之间(4)
季白等着电梯的当儿,脑海里尽是明诚的影子。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嗨!”
赵启平的声音唤醒了季白。季白转过头礼貌地对他点点头。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节哀顺变。”
“这么快就传开了?”季白只有苦涩的笑。
“医院不是很大,更何况受害者是警察。”
“警察其实跟其他人没有分别,一样会痛、一样会死。”
“但是我相信她不会白白地死的。”
“我明白……”
“你明白,可是不想接受现实,对吗?”赵启平望着神情黯然的季白。
“我虽然经历过很多的生离死别,但依然无法对死亡感到麻木,我相信你也一样。好好休息,重新出发,这个世界不会因此而停止转动的。”
电梯到了,季白只是默默地走进电梯,赵启平尾随着进去,两人不再说话。
到了18楼,季白刚走出电梯,守在1803门口的唐昕即冲上前去。
“三哥!你去了哪里?怎么不接电话?”
唐昕的公司最近一连接了几个案子,人手不足,唐昕实在没有办法再请假,虽然很不放心季白,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上班。
一整天心不在焉地好不容易等到下班,便马上赶来找季白,可是门铃响了很久都不见季白应门,电话也没接,熏然和唐川都联络不上,唐昕急得快要哭了。
“我去跑步,没带手机。别这样,让赵医生看了笑话。”
“没事,哭一哭也挺好的。”
赵启平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便向两人挥挥手道别。
季白见唐昕急忙低下头擦拭眼泪,尴尬又狼狈的样子,不禁笑了,轻轻摸了摸唐昕的头,然后带唐昕回去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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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倚着露台的栏杆,遥望着夜空,拿掉口中的香烟,徐徐吐出一缕烟丝。他呆在这里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唐昕走到季白身边,拉了拉季白的衣角。季白终于回过头,看见唐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伸手轻轻拍了拍唐昕的肩膀,倒像是他在安慰唐昕。
“这里冷,你又不喜欢烟味,进去吧。”
唐昕摇摇头。季白不再理会,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懂过了多久,季白无意中回头一望,见唐昕坐在地上靠着露台的门边,已经睡着了。
季白轻叹了一声,终于拧熄了手中的香烟,走过去抱起唐昕走回屋里。
季白轻轻把唐昕放在沙发上,刚把手从她的后颈抽出,就见唐昕醒了。
“熏然今晚会在警局过夜,你去他的房间睡吧。”
季白起身想转身走,却突然被唐昕拉住。
“三哥。”
季白转过身望着唐昕。唐昕依旧躺在沙发上,凝视着季白。
“我从来没有见你流过泪,可是我知道这并不表示你没有感觉。这一次你就放纵一下自己吧,就这么一次。”
季白望着唐昕沉默了一会儿,“晚安。”
季白还是转身走了。可是唐昕很确定,她在季白的眼眶里看见了泪水。
第二天清晨,天微亮,熏然回来了。
熏然到厨房倒了杯水,然后回到客厅正想坐下,看见季白从房里出来。
“哥,吵醒你了?”
“有人进来我怎么会不知道。”
熏然喝了一口水,半躺在沙发上,一脸疲惫地扭了扭脖子。
“有什么进展?”
“现场找到的那把水果刀证实是凶器,可是被清理过了,没留下指纹或其它可疑的痕迹。不过,在许栩的衣角找到一些粉末,唐大哥说是白粉。”
“白粉?!”
熏然点点头,“可是除了她的衣服,我们没有在别的地方找到类似的粉末。”
“有查过庞克咖啡馆吗?”
“去过了。从闭路电视看到的是许栩一个人在等着,看当时的时间应该是在等你,然后她去洗手间,可是那儿没有闭路电视,然后,她再也没有回过来。”
“庞克咖啡馆的负责人是谁?”
“哥,我已经说太多了。”
熏然也是很无奈。他明白季白的心情,他知道季白恨不得亲自去找出凶手,可是目前来说熏然能够帮到他的实在是有限,他只能尽全力地去查案。
季白不再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熏然也走去自己的房间,正要开门的时候却被季白叫住。
“唐昕在里面睡觉。”
“啊?她昨晚没走啊?”
“太晚了她自己回去很危险,我又懒惰送她,就叫她去里边睡。”
熏然回来就是为了洗个澡换件衣,然后还要赶回去警局的,只好硬着头皮敲门叫唤了几声唐昕,可是都没有回应。
熏然求救似的望着季白,最后是季白打开房门,门没锁。
两人见唐昕侧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头。唐昕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轻轻叫了一声三哥,跟着又闭上眼睛。
季白伸手探了探唐昕的额头,“发烧了。”
“很烧吗?要不要送她去医院?”
季白毫不犹豫地抱起唐昕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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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唐昕悠悠转醒的时候,只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迷糊中记得好像是季白抱着她走进医院的。
唐昕转过头看见季白坐在床边,那张冷峻的脸像是正在陷入沉思中,依旧猜不透心事。
季白察觉到唐昕的动静,“醒了。”
“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
“我觉得你在生气。”
“我气的是我自己,”季白的视线从唐昕的脸上移开,声音轻得似乎只是在跟自己说。
“我已经间接害死了她,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死,现在你病倒也是因为我,都是我……”
许栩那天的课刚好取消了,她想去给季白一个惊喜,便约在庞克咖啡馆,季白之前跟她提过这家咖啡馆不错。如果不是为了见他,许栩不会来,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三哥……”
“躺好别乱动。”声音不大也很平静,却莫名有一股威严,唐昕赶紧又乖乖躺下。
季白起身拿起床头边的水壶,说要去装水,似乎想掩饰刚才那一时的失态。
刚走到房门口,季白突然停下脚步,捂着头,莫名其妙的疼痛突然侵袭,先是隐隐作痛,很快的就越来越激烈。季白有些无力地扶着房门,手中的水壶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唐昕见状急忙起身想下床,吊着的点滴却扯痛她的手。这时候安妮走进来。
季白深吸一口气,勉强撑直身子。安妮望了季白一眼,再看看唐昕,一时摸不清状况。
“怎么了?”
“没事,我去装水,你陪陪唐昕。”
季白弯腰捡起水壶,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安妮望了望季白的背影,然后走到唐昕床边,见唐昕失魂落魄的样子。
“季白他没事吧?脸色看起来很差。”
“我也不清楚…… 可是他一定有问题的。”
“算了,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他受的打击可不是三两天就能好的,现在连你自己都出事了,怎么帮他?”
“我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唐昕真的很懊恼,她什么都帮不上忙,甚至连说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现在还要季白来照顾她。
“说真的,我没见过你这么失魂落魄的,你平时的敏捷反应、口齿伶俐都去了哪里?”
唐昕无言以对。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唐昕企图用责备的语气来掩饰她的脸红和心虚。
安妮当然明白,她也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看到季白回来了,安妮也装作若无其事般向唐昕道别,继续把两人留在房间里好了。
安妮从病房走出没多久,即看见赵启平迎面走来,边读着手中的报告。安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拦截在赵启平面前。
“赵医生!”
赵启平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见安妮,有些意外。
“是你呀,脚没事吧?”
“没事了。我是来看唐昕的,她住院了。”
“她怎么了?”
“疲劳过度,发高烧,不过现在没什么大碍,季白在陪着他。”
“那我待会有空过去看看她吧。”
赵启平边说着边要从口袋里拿笔签字,却突然发现口袋里只有一支红笔,无奈地叹了一声,“我的笔又不见了!”
赵启平看看安妮,“你有蓝色圆珠笔吗?”
安妮打开手上的包包,拿出一支笔递给赵启平。赵启平刚在报告上签完字,一名护士匆匆走来。
“赵医生!有一宗工地意外,那工人右腿胫腓骨粉碎性骨折,创口面积较大,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赵启平随手把那支蓝笔插进口袋里,还记得拍拍安妮的肩膀算是打个招呼,即匆匆随着护士走了。
待安妮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赵启平和那护士的背影。安妮顿时起了好奇心,不由自主地跟在赵启平的后面,一直来到手术室前。
赵启平从护士手中接过检查报告,略略看了一下,跟着走前去跟几个应该是病人的家属讲解病情和手术。
安妮坐在一旁,这个时候才看清楚穿上白大褂的赵启平,换上一副严肃、专业的脸孔,冷静淡定又从容不迫地跟家属们沟通着,她觉得这个时候的赵医生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
赵启平从手术室出来,随手把门关上后,一回头就看见陈安妮。
冷清清的走廊上,安妮正坐在一角,握着手机似乎是在打游戏。赵启平好奇地走上前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呀。”
“等我?”
“我的笔。”
安妮伸手讨笔,赵启平恍然大悟地赶紧往口袋一摸,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手术服。赵启平想回去找笔,却被安妮拉着坐下。
“不急,先休息一下吧,”安妮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你这手术都做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呢。”
“两个小时对我们来说算是小儿科了。”赵启平好奇地望望安妮的手机,“你在玩什么啊?”
“保卫萝卜!”
赵启平探个头过去望了一眼,“你才玩到这里呀,不过这里并不难,应该很快可以过关了。”
“你也玩这个?”
看见赵启平点点头,安妮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很难想像穿着白大褂的赵医生,拿着手机玩保卫萝卜的时候是怎样的一个样子。
“谁说医生就不能玩保卫萝卜的?”赵启平好气又好笑。
“你不相信,我肯定玩得比你好!”
赵启平不服气地要从安妮手中拿过手机,安妮却笑着拿开手机不让赵启平够着。
“别玩了,你可以走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些什么?”
“啊,说起来我这才觉得饿,我今天午饭都没吃呢。可是我还在值班不能离开医院,只能去食堂吃了。”
“无所谓呀,反正是你请客,走吧!”
“为什么是我请客呀?”赵启平笑问,其实他当然不介意请客,只是故意逗弄她一下罢了。
“因为我借你笔呀。”安妮回答得理直气壮。
“唔,倒像是我故意借了不还,好让我有借口请你吃饭那样。”
“不是吗?”
安妮得逞地笑了,站起身,“食堂是往这边走吧?”
“先让我把衣服换了吧!”
两人刚好路经病房,安妮提议先去看看唐昕。
唐昕住的是单人病房,房门只是虚掩着,安妮透过门缝往里面张望,赵启平也好奇地跟着安妮探头望望,他比较高,站在安妮身后稍微伸前个头就可以看清楚了。
病房里唐昕已经睡了,还有季白,斜靠着窗口边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也已经睡着。
安妮和赵启平对望一眼会心一笑,识趣地不打扰两人,便悄悄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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