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不渝（9）
皇上得知靖王病重，便派了何御医前往诊治。何御医很快诊断出靖王中的是摧心毒，只是这种毒在金陵并不多见，加上靖王中毒太深，何御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中毒？”
随着何御医一同进宫的战英赶紧向皇上解释。
“请皇上恕罪，属下真的不清楚，直到昨晚殿下突然倒下我们才得知中毒一事。至于为什么会中毒，我们还在调查当中。”
“赶紧查清楚真相，不得耽误。何御医，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臣惶恐，要暂时压制殿下体内的毒素，尚可一试，只是若要根治，恐怕……”
“你的意思是你治不好七皇子？”
“请皇上赎罪，臣定当尽力而为。”
此时何御医已经满头大汗，看得出他确实没有信心。皇上把何御医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不住皱了眉头。就算再怎么不喜欢，景琰始终是他的儿子。
其实从前皇上最疼爱的就是景琰，他甚至曾经想过以后要立景琰为太子，只是赤焰逆案发生以后，两父子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多、间隙越来越大，皇上明知道景琰个性倔强，也拿他无可奈何，才会从此放逐了景琰。
战英暗地里打量着皇上的反应，终于站出来开口。
“皇上，属下斗胆提个请求。”
“说吧。”
“之前我们在松州与西玛军一战，靖王殿下中箭受伤，全赖太朴山庄的唐蓉姑娘医治。听闻太朴山庄的庄主医术精湛，如今靖王殿下危在旦夕，是否可以试试让靖王殿下到太朴山庄接受医治？”
“何御医，你怎么看？”
“太朴山庄的庄主唐致远是松州第一名医，臣也听说过，太朴山庄的护心丹能治百毒，而且摧心草本来就源自西方，臣认为可前往一试。”
“罢了，那就即时出发吧。”
当天下午，在战英的打点下，景琰匆匆启程前往松州。
唐蓉女扮男装，一路上骑着马跟景琰的马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了给护心丹，每一次只能在战英的掩护下悄悄给景琰施针解毒。
即使有唐蓉的照顾，可是一路颠簸，景琰已经虚弱得需要人搀扶才能勉强行走。每一次的病发都让他痛不欲生，但景琰始终强忍着不吭一声。看着景琰如此受折磨，唐蓉万般心疼却又无可奈何，更不敢在景琰面前流泪。
好不容易终于抵达太朴山庄，唐蓉之前早已将实情告诉父亲唐致远，唐致远欣赏景琰的毅力和魄力，同意协助景琰。
唐致远除了亲自给景琰解毒疗伤，还趁机传授景琰一套内功心法，不但能够抵制催心毒，也直接帮助景琰在内功和刀法上更加精进。
两天后，战英带同其余的随从回去金陵，并向皇上禀报：庄主唐致远正全力医治靖王，只是太朴山庄向来喜欢清净，不便收留太多外人，所以只留下靖王一人在山庄里，一个月后再去把靖王接回来。
此时皇上在宫中正被太子和誉王搞得心烦不已。靖王要养伤，靖王军不能一日无将领，太子和誉王都想暂时接管靖王军，私心以为可趁机收纳一部份的靖王军在自己旗下，壮大本身的军事力量。
两个皇子都各出奇谋想说服皇上，皇上自是无暇理会景琰那一边了，只是吩咐战英要确保景琰可以痊愈，然后尽快回宫。
又过了大约七日，景琰见自己身子好了很多，毒发的次数少了，发作时候的症状也越来越轻，便决定启程去梅家村。
唐蓉依然带齐应备的药物，随同景琰上路，说是给景琰作伴，其实是根本不放心景琰孤身去冒险。
这日两人终于来到梅家村，景琰身子一晃，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旁的唐蓉及时扶他一把，差不多要好的身子还是经不起崎岖山路的折腾。
两人走进一家客栈，店小二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唐蓉随意点了两道菜，景琰却突然开口问店小二：“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张九的吗？”
店小二摇摇头，转身就走进灶房。看着景琰有些心急又失望的神情，唐蓉自己何尝不也希望尽快查个水落石出，这样景琰才能真正地安心下来专心养伤，只是现在这般毫无头绪的查，谈何容易。
事实上景琰也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也许但凡跟赤焰军有关的都不容错过就是了。
唐蓉和景琰用膳以后，决定先在客栈留宿一晚再做打算。付账的时候，景琰还是又问了问在柜台的老板，有没有听说过九年前在梅岭那里的一场战事。
“当然知道，当年那场战可轰动了，听说整十万大军被杀了呢，至于为什么会打起来就不清楚了，当时很多人都逃来这里避难。”
“那你认识一个叫张九的人吗？”
“没听说过。”
景琰再次一脸失望，正要请老板准备两间厢房的时候，一个妇女气急败坏地从外面跑进来，直奔到老板面前大声嚷着。
“老头儿，不好了，那个士兵的坟墓被人挖开了！”
“不是吧，谁会做这么缺德的事？”
“不知道，尸骨都被挖出来，吓死人了，我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都不敢走前去，你赶快去看看！”
已经走到店门口的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望向景琰和唐蓉。
“那个士兵就是九年前在这里死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景琰和唐蓉匆匆随着老板来到一坟墓前，看得出坟墓相当简陋，泥土中那若隐若现的尸骨，令人不寒而栗。
“我记得当时是共有三个受伤的士兵逃到我的店里，其中一个伤得特别重，另外两个扶着他，好像是叫他将军什么的，我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看得出他们都很紧张这个人。没多久这个人就死了，另外那两个士兵就求我给他好好安葬，然后他们又匆匆逃走了。”
唐蓉表示会好好善后，请老板先行回去。
景琰望着那被推倒在地上，写着无名氏的墓碑，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这，会不会是小殊……
尸骨已经腐烂得无法分辨了，景琰努力地想在当中找些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如果这是小殊，那么也许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了；可是景琰又希望这不是小殊，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心存侥幸地盼望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奇迹。
心脏又开始越收越紧，跟着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景琰急忙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席地而坐运起唐致远所传授的内功。唐蓉紧张地在一旁候着，手里已经备好护心丹。
正当两人专注在景琰那渐渐平稳的呼吸上时，突然冒出两个神秘的蒙面黑衣人，出其不意地各打晕了景琰和唐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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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琰悠悠醒过来时，发现四周阴阴暗暗的，不懂身在何处。景琰隐约看见唐蓉就在身边不远处躺着，便赶紧走过去唤醒唐蓉。
“蓉儿…… 蓉儿……”
看见唐蓉睁开眼睛，景琰顿时松了一口气。
唐蓉坐起身，摸摸被打疼的后颈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是哪里？”
景琰这才抬头打量四周，可是太暗了，只是隐约看到些岩石。景琰站起身，伸手摸到了石壁，便沿着石壁缓缓走出去，最后来到一个出口，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应该是夜半时分了，景琰猜测他们正身处一个山洞里。
“外面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这样贸然出去很危险，只好先在这里等天亮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当时只隐约看见他们身穿黑衣，身形很像之前在山崖边袭击我的其中一人。”
“又是天狼帮？”
“我在想，最近的几桩事好像都跟天狼帮有关。从山龙寺的争执开始、然后在山崖袭击我、淮南的山贼，到这次的偷袭，我感觉自己一直被他们监视着。”
“可是你之前根本不知道天狼帮，怎么会突然成了他们的目标？”
“我唯一想到可能有关系的，就是赤焰一案。他们在山崖袭击我的时候，正是我们去梅岭的途中，这次我们找到了赤焰旧军，结果又再次被偷袭。”
“你怀疑天狼帮当年跟赤焰案有关？”
“这纯粹只是我的猜测，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想不通。”
越到深夜，四周的温度就越低。洞口和石壁的缝隙间吹来阵阵的冷风，山洞内却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
景琰虽然有伤在身，但长年在外的征伐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还勉强可支撑，可是唐蓉早已冷得发抖。
看着唐蓉微微颤抖的娇小身躯，景琰于心不忍，最后把唐蓉拉进怀中，两只手轻轻却又实在地环抱着唐蓉。唐蓉起先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顺从地依偎在景琰的怀里，享受着从景琰身上传来的温暖。
“景琰……”
“嗯？”
“没什么，刚才我好像听见你叫我蓉儿，所以我想，我应该也可以叫你景琰……”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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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景琰和唐蓉看见一曙晨光透进来的时候，他们知道终于挨到天亮了。
景琰牵着唐蓉走出去，眼前尽是一片山岭。再走了一段路，他们才看清楚正身在梅岭的绝情谷。确认了方向以后，他们决定先回去梅家村。
景琰和唐蓉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回到梅家村，可是那家客栈已经成了灰烬，满目苍痍。两人跟周围的人打听过后才知道，昨天这里突然起了一场大火，把整家客栈都烧毁了，老板和老板娘也不幸葬身火海里。
两人再去到之前被破坏的坟墓前，见原来的尸骨和墓碑都不见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一个洞，仿佛一切本来就不曾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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