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之间（9）

唐川走进实验室，见向子莹正在书桌前整理着一叠资料。

“怎样，有结果了吗？”唐川随手将公事包放在桌面上，迫不及待地追问。

“嗯，照你的吩咐进行对比，钻石上的其中一组指纹是黎雅曼的。”

唐川陪方鸿去医院的时候，在车后座椅背的缝隙间无意中找到一小颗钻石。唐川不动声色地悄悄把它带回实验室让向子莹验证。

从钻石的大小形状来看，很可能是镶在手链上的首饰。黎雅曼因为有过犯罪记录，所以资料库里存有她的指纹，可是方鸿的没有。

不过，把这份报告交给季白，他们应该可以追查到两人之间的关系。

唐川其实对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满意。就算能够证实方鸿跟黎雅曼之间的亲密关系，也无法查证方鸿究竟有没有涉及黎雅曼的贩毒活动。当然，黎雅曼现在也只是嫌疑人，还没有实质的证据指证她是毒贩的幕后老板。

唐川皱着眉头在胡思乱想之际，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打断他的思绪。向子莹想替唐川泡咖啡，却失手把杯子摔破了，正惊慌失措地捡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唐川无奈地叹了一声，走上前去拉起向子莹，“小心割伤，我来吧。”

唐川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脑海里却还是不断闪着方鸿、黎雅曼、方文文等几个人的身影。站在一旁的向子莹见唐川面无表情的，还以为唐川生气了，只懂得连连说着对不起。

收拾好以后，唐川望着向子莹，见她仍然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己，忍不住伸手抬起向子莹的下巴。

“我好像没有凶过你吧？你怎么就是这么怕我？”

“没有，我只是……”子莹红着脸，“您是教授嘛……”

“副的。”唐川没好气地强调，想了想，“我希望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唐川决定趁深夜去庞克咖啡馆看看。那里始终是整件案子最关键的地方，趁还没有完全装修好之前，也许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因为现在纯属猜测，拿不到搜查令，只能私下偷偷行动了。叫向子莹陪同，是因为深夜里街上的情侣不会像单身男子那么容易引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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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警察在这里被杀，然后发生爆炸案，又有酒吧因为藏毒被封，这一带最近冷清不少。唐川在装修中的庞克咖啡馆前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便决定到后巷去看看。

向子莹一直静静地跟在唐川身后，直到唐川再也忍不住，回头望向她，“你别只是跟在我后面，上前来呀。”

向子莹才赶紧加快脚步走到唐川身边跟他并肩同行，有点不好意思又拘谨。

庞克咖啡馆的后巷摆放着一堆的木板、泥沙等装修材料。唐川利用手机的灯光仔细勘察，然后发现地上有脚印。

向子莹也跟着在唐川身边蹲下，循着唐川手机的灯光仔细研究地上的脚印。

“这双脚印一深一浅，很可能那人有残疾，又或者脚受了伤…… 对吗？”

向子莹不自信地转过头去问唐川，唐川认同地点点头，示意向子莹继续说下去。

“另外的这些脚印比较杂乱，他们好像是走来走去的，只有这双深浅不一的脚印是原地不动的站在这里，所以印记才会比较清晰。不过，这个点很奇怪……”

“这是拐杖造成的痕迹。”

唐川其实在那天已经发现方鸿的拐杖上有些不寻常的污迹，像是油漆之类的。他探问过方鸿，方鸿说没有到过咖啡馆这一带，现在显然方鸿在说谎。

唐川在墙角的几个漆桶里找到其中一个的颜色跟方鸿拐杖上的很相似，心情更是一沉。

这时他看见向子莹正认真地在采集一些样品准备拿回去化验。唐川虽然不想打断她的兴致但还是要实话实说。

“你应该知道这次随我出来不算是正式的工作，没有加班费的。”

“我知道呀，不过我看你挺紧张这件案子的，反正我最近也不是很忙。”

方鸿说谎，即表示他的嫌疑更大。唐川不希望他的猜测是对的，可是如果是真的呢？要再一次让法理越过情感，不是不可以，而是不情愿，他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了。为什么总要让他碰上这种事啊。

见向子莹把搜到的物证都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包包里，唐川失笑，“女生的大包包还挺有用处的。”

“你喜欢吗？有男版的，我可以替你找一个。”

“不用了，走吧。”

向子莹不小心绊到随意搁在地上的木板差点跌倒，幸好唐川及时扶住她。向子莹吓得惊叫一声，随即察觉这时候不能被人发现便赶紧用手捂着嘴巴，然后才轻声地对唐川说对不起。

唐川望着眼前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女生，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她有的时候反应敏捷、聪明细心，可有的时候又糊里糊涂的，唐川竟然一时之间也摸不透这个女生。

“对不起，我就是笨手笨脚的，我……”向子莹一脸懊恼，她以为唐川又生气了。

“你真的应该对自己多些自信，还有，”唐川又伸手抬起向子莹的下巴，“没有望着人家的眼睛说话是没有礼貌的。”

“对不起。”向子莹抬头望了唐川一眼，可是一接触到唐川那犀利的眼神，却又忍不住低下头。

唐川翻了个白眼，决定放弃对这个女生的治疗，转身离开。向子莹急忙追上去，但依旧只是默默跟在唐川的身后。

这时候，后巷里出现另一个身影，明诚正遥望着渐渐走远的唐川和向子莹的背影。似乎明诚知道他们来过，但不动声色。

突然一只手搭在明诚的肩上，“在这里干什么？”

明诚回头望了一眼林飞凡，“人有三急。”

“里面的厕所还没好吗？”

“油漆未干。”

“那我也先在这里解决了。”

林飞凡二话不说就在明诚身边面向着墙角，拉开裤链就地解决。

明诚和林飞凡走进庞克咖啡馆的厨房里。这里的装修差不多好了，当初装修工程就是先从厨房开始的，说是这里被炸毁得最严重，其实是因为这里是其中一个运货过程中重要的地点。

不久后黎雅曼带着一批货来到。过几天就要跟泰国方面交易，他们习惯分批把货先运来这里，确定没问题后才交出去。

看着林飞凡在忙着验货，明诚却突然冒出一句，“我可能被盯上了。”

林飞凡吓得差点弄倒手中的货，抬起头望着明诚，“什么意思？”

“前几天在老板的公司里，有个警察学院的副教授认出了我，他好像也在查着我们的案子。”

“我知道那个人，唐川，”黎雅曼皱着眉头，“老板有提醒过我，那个人不好对付。”

“所以我想过了，安全起见，这次的交易我还是不出面比较好。”

“也对，那么就让飞凡负责吧。”

“没问题。”

明诚拍拍林飞凡的肩膀，“放心，我还是会到现场支援你的。当然，最好不会有用到我的地方。”

林飞凡不屑地擦擦鼻子，“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第一次！”

明诚突然侧过身把货挡在身后，黎雅曼循着明诚的视线回过头，才看见方文文来了。

“你终于肯出现了？”黎雅曼冷冷地望着文文，“找了你一整天，去了哪里？”

“去找朋友。”文文低着头，回答得有些心虚。

“你在这里会有什么朋友？今天你爸出院，你是故意不要去接他的吧？”

文文没有出声。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黎雅曼叹了一口气。

“不要逼我。”

文文转身想走，却被黎雅曼叫住，“你去哪里？”

“到处走走。”

“这么晚你一个女生还到处跑太危险了，回家去吧。”

文文抬头望了望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明诚，一步踏上前去拉明诚走。

“你陪我。”

明诚只来得及回头望望黎雅曼，见黎雅曼无奈地示意明诚随文文去，明诚只好被文文拖着走。

文文赌气地拉着明诚走出庞克咖啡馆后，继续在街上走了一段路，才默默松开明诚的手，然后直接在街边蹲下。

明诚向四周望望，这个时候的街道很冷清，但偶尔经过的路人还是会不自觉地投来好奇的眼光。明诚只好也在文文身边蹲下。

“别这样，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我饿了，带我去吃好吃的。”

“我都是吃路边摊，哪懂什么好吃的。”

“我不信！”

方文文见明诚一脸信不信随你的样子，也不知道明诚的话到底真假有多少，只好投降，“好吧，就路边摊。”

文文抬头刚好看见对面的街角有一个摊子卖烤串，就拉着明诚跑去买了一大袋的烤串。然后明诚带文文到附近的一个公园，找了张长凳子坐下，才算是暂时安顿了这个闹着要离家出走的女生。

“我不是故意不理睬我爸爸的，”文文嘴里含着一颗肉丸，含糊不清地向明诚解释，“我知道这样子很不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他。”

“你就真的这么讨厌他吗？”

“没有，我只是不能接受一直很崇拜的父亲会做出那些事……”

“哪些事？”

“你不用瞒我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之前那场爆炸也是你们特意安排的吧？”

文文望着明诚，明诚自顾自地吃着烤串，没有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家人知道你现在干的事情，也会很担心的。”

“我没有家人。”明诚从文文手中接过另一串鱼丸，见文文瞪大眼睛望着自己，“我在孤儿院长大。”

“对不起……”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文文一时接不上话，两人沉默了一阵子，只有偶尔拿烤串时碰到纸袋的声音。

“那个……”结果还是文文打破了沉默，“咖啡馆装修好后，我想去那边工作，学泡咖啡、学做生意。”

“老板娘答应了？”

“我还没跟她说。”

“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你不是说都知道我们在干些什么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咖啡馆？”

文文脸红了。因为明诚在那里，她只想多些机会跟他在一起，可是她说不出口。

“你不属于那个世界的，趁着还有选择的时候，还是不要搅和进去比较好。”

“那你呢？你为什么又选择了那个世界？”文文不甘心，她总是觉得明诚跟其他人不一样。

“我的世界没有人能懂。”

明诚淡然地说，嘴角却闪过一丝的苦笑。

“走吧！再不回去我会被炒鱿鱼的。”

望着明诚那孤单的背影，文文只有默默地跟随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