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天空略略泛白，一辆货车徐徐行在大道上。坐在副驾驶的张浩扬看看手表，快六点钟了，应该能赶上。
张浩扬身边的林飞凡一脸镇定地握着驾驶盘，回头望一眼明显有些紧张的张浩扬。
“不用紧张，你看交通多顺畅，一定能准时到达的。”
这是张浩扬第一次随着林飞凡带货，在这之前他都只是在咖啡馆里帮忙验货罢了。后车厢里有五公斤的货混在一箱箱的海鲜当中，六点半之前必需抵达码头。
突然有一辆车子从对面反方向驶来，打起高灯一闪一闪的，张浩扬不禁眯着眼举起手挡住那刺眼的灯光，林飞凡却脸色一变，立即刹车。
“怎么了？”
“前面有警方设下的路障。”
“那现在怎么办？”
林飞凡犹豫了一下，最后拿出手机通知黎雅曼，问该不该继续。
然后张浩扬看见林飞凡放下手机，重新开车，却是倒转回去来时路。张浩扬一惊，脑海里不断地思考着该怎能做。
“老板娘要取消交易？”
“嗯。她说不要冒险。”
“可是，如果这次交易不成，他们就会转去跟何大同拿货，以后我们就没有了这个客户了。”
“那也是没办法啊，难道你要开着这辆车去给警察检查？”
张浩扬不语，在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失落。林飞凡看了一眼张浩扬，以为他是因为第一次的交易就办不成而感到失望。
“没事，这种情况很平常，尤其最近警方盯得很紧，不小心些不行啊，老板娘会明白的。”
说话间，林飞凡却又突然放慢了车速。
前方不远处一个警察拿着手电筒向他们挥动着，并且招手指示他们把车停在路旁，那是另一个路障。
张浩扬和林飞凡对视一眼，暗自起了戒备心。这个时候要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希望那批货不会被搜出来。
林飞凡熄了引擎，跟张浩扬先后下车，然后打开后车厢让两位警察检查。
林飞凡向四周打量，前面是警方的路障，身后还有几个警察，有意无意地似乎在监视着他们。林飞凡有不祥的预感。
他走到张浩扬身边，声音轻得只有张浩扬听得见，“准备。”
张浩扬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却看见警察已经从冷冻箱里拿出一包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的就是他们真正要带的货。
“跑！”
林飞凡边喊边推了张浩扬一把，随即拔腿就跑。张浩扬不及多想，身子本能反应地随着林飞凡狂奔。
两人不管身后警察的吆喝声和警告声，跨过路边的栏杆后拼命地跑，那是一片空地，再远一点就是个树林，只要跑进树林就更加容易逃脱了。
一声枪响划破天空，张浩扬和林飞凡稍微弯下腰，但并没有放慢奔跑的速度。
张浩扬可以感觉到身后的警察越来越靠近，但他的眼里只有前方的树林，他知道此刻他只能不停地向前跑。
枪声再次响起，突然一个身影冲上前把张浩扬扑倒。
张浩扬一惊，挣扎着转过身想推开那个人，却赫然发现扑倒自己的竟然是林飞凡。林飞凡咬着牙一脸痛苦地握着自己的左肩，鲜血不停地从他的指缝间流下来。他为张浩扬挡了一颗子弹。
张浩扬扶起林飞凡，继续跑。终于，他们跑进树林里，借着茂密的草丛和大树干藏匿起来。
张浩扬脱下外套匆匆替林飞凡裹好伤口，给林飞凡止血的同时也避免流下的鲜血暴露他们的行踪。幸好此时天还未亮，加上错综复杂的树林，给了两人很大的助力。
就这样跌跌撞撞地，两人千辛万苦才抵达一个废墟，这是之前约定好事成之后集合的地方。张浩扬已经在途中联络上黎雅曼，并报告了他们的情况，黎雅曼吩咐他们在这里等她。
张浩扬随手擦擦额头的汗水，还微微喘着气，这时候才觉得后怕。
为什么当时他会跟着林飞凡逃跑而不是留下自首？曾经不止一次他想要终止任务，刚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可是，如此一来他就无功而返，他自己也无颜留在警队，黎雅曼这里更不会继续收留他，到时候他真的是两边不是人了。所以，他根本没有选择。
张浩扬转头望了望脸色苍白的林飞凡，看得出他在极力忍受着痛楚。
张浩扬打开缠着伤口的外套检查伤口，幸好是贯穿伤，子弹没有留在体内，可是流了很多血，失血过多的话一样会没命。
“忍耐一下，老板娘快到了。”
“没事，死不了。”
“你这话是在安慰谁？”张浩扬没好气地瞪了林飞凡一眼，可是跟着语气就放软了，“其实，你刚才没必要这么做。”
张浩扬说的是真心话。他没有想过林飞凡会为他挡子弹。不值得，张浩扬很想告诉他，以后你一定会后悔。
“这是还你的。”
“什么意思？”
“那次我被人围攻，你救了我，我说过欠你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会记住。”
张浩扬呆住了。
当初张浩扬进入庞克咖啡馆当咖啡师以后，一直没有机会接近黎雅曼。后来无意中收到消息何大同要对付林飞凡，他为了讨好林飞凡才假装刚好经过，见义勇为地帮他解围。
那一次他们两人虽然都被打得脸青鼻肿的，张浩扬还被打断了一条腿，拄着拐杖一个月，可是两人自此成了兄弟。林飞凡既感激张浩扬也欣赏他的身手，便向黎雅曼推荐了张浩扬。
张浩扬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不敢直视林飞凡，“那种小事你怎么还记在心里。”
“什么大事小事，帮过我就是帮过我，我林飞凡恩怨分明！”
什么是恩、什么是怨？在他们的世界里是非黑白、恩怨情仇都早已模糊不清，张浩扬突然觉得有些迷茫。
黎雅曼带着几个手下来了。张浩扬松了一口气，以为救星到了，急忙站起身迎接。
“老板娘……”
话还未说完，黎雅曼身边的其中一个手下大步走上前，二话不说挥起手中的棍子往张浩扬腿上一打，张浩扬顿时跪在地上，痛得无力站起来也不敢站起来。
额头突然一凉，张浩扬抬头看见黎雅曼的一支手枪正对着自己。
“是你出卖了我们？！”
张浩扬一惊，低下头不敢出声。这个时候承认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否认的话黎雅曼也不会相信。
也许黎雅曼只是在猜测怀疑罢了，也许还有转弯的余地，张浩扬屏息静气地努力叫自己保持冷静，再次为自己的性命下赌注。
“小扬不可能出卖我们的！”
林飞凡一手按压着左肩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无力的左手挣扎着撑起身子，用尽力气地提高声量，努力在为张浩扬辩护着。
“最后的路线只有你我他三个人知道，那条大道我们观察了很久，从没见过有路障，为什么警方会突然懂得前后包抄？”
“那班警察向我们开了两枪，如果小扬是他们的人，他们会开枪吗？”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故意的？”
“如果不是飞凡替我挡了那一枪，我可能早已经死了。”
张浩扬抬起头仰视着黎雅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些。
黎雅曼想了想，终于缓缓放下手枪，“我希望将来不会后悔今天没有杀掉你。”
林飞凡见状，知道张浩扬暂时过了这一关，也无力再逞强，随即虚弱地倒下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张浩扬顾不得脚伤，吃力地爬过去扶起已经半昏迷的林飞凡，然后回头恳求黎雅曼。
“他流了很多血，不能再拖了。”
黎雅曼吩咐手下把林飞凡送去潘医生那里。
潘医生是一家小型私人医院的院长，也是方鸿的私人医生，医院里有一间特别的病房是专门留给方鸿的人。意思是，那些人的伤势都必需保密，不得曝光让外界尤其是警方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张浩扬都留在林飞凡的病房里照顾他，直到他出院。
林飞凡也是孤儿，习惯了独来独往，生病或出事了向来都无人问津，这段时间里见张浩扬任劳任怨地照顾自己，自是感动不已。
“我们是兄弟，就算你不是因为我而受伤，我也一定不会不管你。更何况，我最近空闲得很。”
黎雅曼终究还是不信任张浩扬，那次之后不再让张浩扬接触他们的事务，张浩扬瞬间又回到了一个单纯的咖啡师的身份。
张浩扬也有沮丧过，这样子遥遥无期的潜伏让他根本看不见明天，他很想放弃了，可是又不甘心。天知道他能够走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这个时候放弃的话，那过去一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于是，如此的挣扎和矛盾每天都在拉锯着。
照顾林飞凡除了因为补偿，也是为了让忙碌的生活麻木一下自己那总爱胡思乱想的脑袋。
“老板娘向来疑心都比较重，这也是没办法，要不然她哪有本事走到今天。慢慢来吧，你要知道我们这些能够留在她身边的人，都是曾经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当了好几年小混混才得到她的信任的。”
张浩扬只有苦笑。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