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鱼

“今天，我遇见了一条鱼。”

小音又被佩莉拉去了泳池。今天泳池里很多人，游泳学会正在分批教着学生们基本的动作，让即使有着奥林匹克标准的泳池也显得有些拥挤。小音和佩莉干脆躲在角落，一边浸着清凉的水，一边对那些初学者低声评头论足。

 “手再放直些！放轻松！”一把响亮的声音引起小音的注意。

小音望着他，一个浓眉大眼，个子高高的男生。不懂为何，小音就觉得那男生站立在水中显得特别突出。那男生偶然间转过头来与小音对视了一眼，小音不自觉地低下头，满脸通红。

良久，小音才缓缓抬起头。佩莉不懂在什么时候已经游出去了，而那男生仍然在很专注地教着学弟们游泳。那男生开始示范给 新生们看，以正确又自然的动作游去了对岸再倒回来。小音觉得，那是最好的姿势。那天晚上，小音在日记里写道：“今天，我遇见了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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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第一次跟鱼说话。”

从此以后，小音不再视陪佩莉去游泳是件苦差。一个星期里，她们最少有两、三天会去泳池报到。

游泳池其实就是一个小圈子，总有一些喜爱游泳的人常常会去游泳，于是很自然的就与学生救生员们打成一片，形成了一个非正式的聚会的地方。

小音后来才知道原来同是救生员的佩莉跟那男生是认识的。男生几乎每天都会到泳池去，没有值勤的时候就会下水游泳或是找其他的朋友打招呼聊天。

见面的次数多了，偶尔会微笑点头打个招呼，但他们从没交谈过，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小音觉得无所谓，只要看见他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就很满足了。

这一天傍晚，小音下课后去泳池找佩莉吃晚餐。佩莉还在忘我地游着，小音只好坐在观众席上等她。那男生也在水里。就像是一条自由自在海中畅游的鱼，优美的自由式煞是好看。

小音望着他，从这一头游到那一头，忘了他来回究竟游了多少次，只知道他真是一条鱼。她知道，她的眼光再也离不开这条鱼了。

 “喂！发什么呆啊！”佩莉从身后的声音确实吓了小音一跳，可是真正让她发愣的，是站在佩莉身边的那男生。

 “天黑了，我叫他送我们回家。”佩莉指指那条鱼，不，是那男生。

 “这……不太好吧？”小音有些犹豫，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没关系，反正顺路，走吧！”那男生微笑着回答。

就这样，小音上了那辆她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坐上去的车子。一路上，那男生很亲切地跟她俩交谈。小音觉得那路程真的是太短了，短得她甚至来不及问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一晚，小音失眠了。她在日记里写着：“今天，我第一次跟鱼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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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听到了很多鱼的故事。”

小音只游了一会儿，跟佩莉说累了，就闷闷不乐的先上去了。

今天也见不到他。小音察觉好几天都没见到鱼了。她很想问佩莉，但总开不了口。

小音在无聊地等着佩莉，忽然有一个人跑过来坐在身边。小音差点没喊出声。一个朝思梦想的人突然出现在你身边，应该惊讶还是感到高兴？

“我可以坐下吗？”他问。小音不禁觉得好笑，因为他已经坐在小音的身边了。

“今天没有游泳？”他关心地问。

“刚上来的。你呢？”

“我生病了，发烧。”
 
“现在怎样了？”小音真的很担心。如果不是还有一点点的理智，她会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看还有没有发热。
 
“没事了，明天又可以游泳了！我以前也试过发高烧，可是还是要参加比赛......”

鱼开始说着他的故事。从小就开始学游泳，然后收学生当作兼职，二十岁那年父亲去世了，还有初恋的故事……小音只是静静地听着。她没有想到原来鱼的故事是这么丰富的。

只可惜后来被佩莉打岔。小音有些懊恼，可是又不能怪她，个性豪爽的佩莉根本没有察觉小音的心事。临走之前，鱼悄悄在小音的耳边说：“刚才的故事，我只讲给你一个人听哦！”

小音很开心，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很幸福。

晚上，她又失眠了。她翻开日记写着：“今天，我听到了很多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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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鱼离开了。”

考试期间，是整个校园最安静的时候。即使图书馆里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只是静静地埋头苦读。已经三个星期了，小音很怀念泳池，或者更坦白的说，她想念鱼。

下课后，小音心不在焉地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泳池。她忍不住苦笑。原来思念的力量可以是这么大的。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走到观众席坐下。今天泳池里的人不多，可是鱼不在里面。然后小音看见了。她不只是见到坐在泳池旁边的鱼，也看见鱼旁边的女生。小音认得，那女生也是个救生员。

他们两人正兴高采烈地聊着，也许是身为女孩的直觉，小音总觉得他们的态度异常亲密。小音起身离开泳池。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不舒服。

第二天，小音碰见佩莉手上拿着一叠笔记，应该是刚从图书馆出来。

“这么巧！走，去喝茶!我就要被这些笔记压死了！”

是天意吗？在食堂里，鱼和那女生正在一起。佩莉也看见了他们，正想冲上前去打招呼，却被小音拉住。

“你不要扫人家的兴啦，他们……是男女朋友？”

“一个是男，一个是女，当然是男女朋友！”佩莉做个鬼脸。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嘛！”
 
“好啦好啦，男的正积极追求，女的没有拒绝，满意了吧？”

满意，当然满意，还能够说些什么呢？其实应该已经预备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隐隐作痛？小音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今天的日记写着：“今天，鱼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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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需要日记，因为鱼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眨眼间已是大学生涯里的最后一年了。

星期天早上，小音带着还有些惺忪的睡意去找佩莉，约好一起去给朋友买生日礼物，平常星期天她是不会这么早起的。

经过公寓的泳池时，瞥见有几个人在泳池里，小音也不以为意。佩莉总说早晨游泳身体好，可她实在是宁愿躺在床上多赖一个小时。

“放轻松！对了，对了……”好熟悉的声音，小音却挣扎着要不要回头。

小音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果然是他，那条鱼。

他正耐心地教着一个小孩游泳。那个女生坐在泳池边，他们应该已经是情侣了吧？

小音犹豫了一下，慢步走到泳池边。鱼也许察觉到有人走近，抬头一望，见到了小音，很意外的样子。

“好久没见。”这一次是小音先开口。

“是的，你好吗？”平常每个人见面的时候都是说着这两句话，小音突然觉得很虚伪。
 
“没想到再次见到你还是在水里。”
 
“没办法，我是离不开水了。”他耸耸肩，一副无奈又带些自豪的样子。

“怎么都没有在学校里的泳池见到你了？你都在这边游？”
 
“很久没游泳了，功课太忙了。” 难道要告诉你，我不再游泳是因为你？
 
该有个结束了吧？小音对自己说。

她只是一只鸭子，没有办法和鱼一起畅游。她相信自己会变成一只天鹅，也许不是最美丽的天鹅，但她已经不需要鱼了。鱼可以享受它的水里世界，而她也可以有自己的天空。

就让这一切化成一个美丽的回忆吧。于是她向他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她的日记可以结束了：“我不再需要日记，因为鱼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