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放手（2）

苏瑾瑄推开窗口，看见窗外下着绵绵细雨，凉风习习迎面吹来，不禁微微一笑。她就是喜欢这样的天气。身后，从厨房端着一盘杯子蛋糕出来的家源也探头看了看窗外。

“唉，又下雨了。最近几乎天天都下雨，生意少了好多。”

瑾瑄不在乎似的耸耸肩，转身到橱窗前细心地把各式蛋糕排放好。“今天准备多点小蛋糕吧，给那些工作人员当点心。”

“对哦，今天有剧组要来拍戏。其实，你真的不介意？”

“他们说临时需要一家蛋糕店，就当是帮帮人家，给个方便吧。”

家源看着在忙着打点的瑾瑄，其实心中还是有疑惑的。瑾瑄这个老板娘向来爱清静，有时候店里人稍微多些，她反而会退进厨房，叫家源到店面去招呼客人，今天竟然破例让一大群人到店里来拍戏，还真的有点出乎意料。

家源刚走进厨房，一群人就陆陆续续涌进了店里。走在前头的赵大海就是之前一直代表剧组联络瑾瑄的副导，赶紧走上前跟瑾瑄打招呼。

“苏小姐！不好意思，因为下雨天我们上下器材很麻烦，所以来迟了。”

“没关系。你们自便吧。”

“好，谢谢、谢谢！”

只见大家都有默契地开始各自的工作：设置摄影机、打灯光、收音的…… 瑾瑄站在一旁看着这群忙碌的人们，眼光不期然在搜索着一个人影。终于，文涛和巧莹等几位演员走了进来。瑾瑄望着文涛，一身合宜的浅蓝色衬衫配牛仔裤，帅气的脸庞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沈文涛，最近当红的艺人，也是瑾瑄以前的同班同学兼好友，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中学毕业以后，两人上了不同的大学，然后文涛偶然地被星探发掘，加入了演艺圈，瑾瑄也当了新闻记者立志要为事业冲刺，两人就渐渐地失去了联系。一开始大海跟瑾瑄洽谈租借场地拍摄时瑾瑄是拒绝的，可是当大海提到演员中包括文涛，瑾瑄就改变了主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突然想见见这个老朋友，虽然常常会在电视杂志上看到他的照片和访谈，也或许想看看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正在看剧本的文涛随意地抬头打量一下蛋糕店的环境，却意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正静静地站在一角。文涛有点难以置信地再看清楚些，忍不住走上前去。

“瑄瑄？！”

瑾瑄微微一笑，他还是记得自己的。

“真的是你！这家店是你开的？”重遇昔日好友，文涛难掩兴奋之情，相比之下瑾瑄显得冷静多了。“贝儿之前说有个旧同学开了家蛋糕店，原来就是你呀。”文涛恍然大悟。

“她之前是有来过几次。”

“好久没见了，我的工作时间不规律又常常到处跑，其实一直很想再找你聊聊天的。”

“刚开始时是各忙各的，后来时间久了也就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况且你现在是当红明星，隔了这么久突然去找你，万一你说不记得我了岂不是很尴尬。”

“怎么会呢！”文涛反应特大地急忙澄清，“我会是这种人吗？！枉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竟然是这样看我……”

看见文涛下意识地擦了擦鼻头，瑾瑄不禁失笑，这是文涛紧张时候习惯性的小动作。

这时小敏走来催文涛去排戏。

“我们等下再聊。”文涛有些不舍的向瑾瑄挥挥手，转身走向导演处。

瑾瑄看着文涛在仔细聆听导演的指示，然后走位、排戏，这才恍然眼前的文涛脸上已经少了当年的青涩，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和干练，不再是从前那个蹦蹦跳跳的傻小子了。其实自己何尝不也是一样，瑾瑄心中暗自感叹，今天的她，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家源陆续将纸杯蛋糕从厨房里搬出来，然后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文涛等人拍戏。

“老板娘，没想到你竟然认识沈文涛！难怪当初你会这么爽快答应让他们来拍戏。沈文涛现在当红啊，怎么之前都没有听你提起，你可以叫他来帮忙宣传我们的店啊。”

“我们这些小店子，不需要吧。”

瑾瑄突然想起那年高中毕业，他们一班好友在湖边公园通宵达旦的聊天，还买了个水果蛋糕来庆祝。瑾瑄说他们就像是蛋糕上各种不同的水果，虽然外表跟个性都不一样，但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却异常的合口味。文涛叫瑾瑄以后开一家蛋糕店，那么他们就可以每年都到瑾瑄的蛋糕店聚会。当时大家都没有毕业分手的伤感，只有对未来的期待和兴奋。想不到今天瑾瑄真的开了一家蛋糕店，虽然当初开店的原由并不是这个。

将近晚上十点钟了，今天的拍摄不但顺利，而且还比预期的提早完成，大家都忍不住欢呼了一下。大伙忙着收拾东西，文涛却迫不及待地寻找着瑾瑄的身影。见瑾瑄正在柜台处收拾东西，似乎准备要离开了，文涛赶紧走上前去。

“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宵夜？”

“好啊。你想吃什么？”

“这附近有什么好地方，你来介绍吧。”

瑾瑄想了想，“那就跟我走吧。”

瑾瑄带文涛来到一家靠沙滩边的咖啡厅，夜深人静没什么客人，空荡荡地显得有点冷清。两人坐在户外，虽然深夜时分灯光不是很明亮，看不清不远处的沙滩和大海，但海风徐徐吹来，夹杂着一些海水的味道，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个地方很不错…… 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吧？”

“每天就开店、关店，偶尔到海边走走，也没什么特别，哪像你的生活多姿多彩。”

“是蛮精彩的，” 文涛苦笑，“一下子热闹又一下子沉静，身边常常围绕着一大班人，可是你未必认识他们每一张脸孔。”

“当初你跟我说去拍广告，我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你真的进入娱乐圈当艺人了。”

“当时拍完一个广告后跟着又接到第二个广告，然后经理人说要签我。那时候我还没有工作，也还没想到要做什么，就这样开始了。”

“其实你现在这样也不错呀，你是适合这一行的。”

文涛耸耸肩，老实说，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适合这一行，反正他也不讨厌，好像还越来越喜欢，总之每次尽力把工作做好就是了。

“反而是你，我记得你大学毕业后就加入报社当记者，怎么现在会开了家蛋糕店？”

瑾瑄不置可否的笑笑，“人生嘛，改变轨道是很平常的事。”

瑾瑄看了看手中的空酒杯，举手示意不远处的服务员端一杯酒过来。文涛意味深长地望了望瑾瑄手中的酒杯。

“你以前是不会喝酒的，还不让我喝，总是担心我会喝醉。”

“放心吧，我曾经试过喝了好多，结果都还很清醒，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原来我的酒量是这么好的。”

“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

“想试试看喝醉以后，是不是真的可以忘掉不想记住的事情。”

文涛望着瑾瑄，突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从在蛋糕店里重遇她，到现在面对面坐着聊天，眼前的瑾瑄不能说完全陌生，可是似乎不是他记忆中那熟悉的女生了。他心中有很多的问题，可是眼前的瑾瑄似乎都欲言又止，这让他一时之间也不懂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还是因为久别重逢，这种陌生和尴尬是必然的？

文涛掏出一根香烟，点了火。

“开始抽烟了？”瑾瑄看着文涛徐徐吐出一口烟，没有惊讶或意外，只是澹澹地随口问一句。

文涛耸耸肩，默认。他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是从什么开始的，好像是第一次拍电视剧的时候，被同剧的演员怂恿教会的；又好像是某一次在酒吧里，大家都喝酒吸烟，有人递了一根香烟给他，就这样开始了。他突然想起，以前瑾瑄是很抗拒香烟的，她不喜欢烟草的味道。文涛有些尴尬，刻意别过头去吐烟，尽量让烟味从旁边散去。

这时一阵喧嚷声引起文涛的注意。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拿着酒瓶在大吵大闹，听他断断续续地骂着，似乎是失恋了。醉酒的男人推开身边尝试劝阻他的朋友，步履蹒跚的边走边骂，渐渐走向瑾瑄的方向。文涛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正想起身把瑾瑄拉过来，醉酒的男人突然失去重心绊倒，整个人扑向瑾瑄。文涛及时把瑾瑄拉走，可是醉酒男人手中的酒瓶却结结实实地打在瑾瑄的左手臂上。玻璃碎片应声撒满地，瑾瑄的手臂顿时鲜血直流。文涛紧张地握着瑾瑄的手，情急之下伸手想拿掉她手臂上的玻璃碎片，瑾瑄却提醒文涛，“小心！别弄伤了自己。”

文涛一愣，抬头看看瑾瑄，只见眼前的瑾瑄出奇的镇定。这时有人上前来帮忙，有的要帮忙止血、有的说要打电话叫救护车。文涛小心翼翼地把瑾瑄手臂上的玻璃碎片拿掉，然后用纸巾擦掉一些血迹，幸好伤口不是很深。瑾瑄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条丝巾，让文涛给自己包扎好伤口。瑾瑄打发了围观的人们，跟着拿起手机打电话叫家源来接她。那些人把醉酒的男人带走之后，人群渐渐散去。

“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不必了，小事而已。你先走吧，我已经叫家源来接我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这样闹一闹，要是被别人或是记者发现你，就不是小事了。你是想要你上新闻还是我上新闻啊？”

“可是……”

“不要婆婆妈妈了，我没事，你先走吧。”

家源匆匆赶来，跟文涛打个招呼后即扶着瑾瑄离开。文涛望着瑾瑄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一张清纯的脸庞，长长的马尾、带着梨涡甜甜的笑容，那是以前的瑾瑄。每次喝茶聚会的时候，她只爱点巧克力奶昔；文涛比较高、腿也比较长，自然走路会快些，瑾瑄总是嘟囔着文涛不体贴，拉着文涛叫他走慢一点等等她。而今天，瑾瑄却叫文涛先走。不过几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变化吗？文涛突然想起他忘了跟瑾瑄要电话号码，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有没有换了？这次一别，下一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