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放手（6）

第二天，文涛睡至中午才惺忪地张开眼睛，他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睡到自然醒了。文涛翻了翻身，习惯性地从床边的小桌上拿过手机查看，有两则短讯，一个是巧莹在凌晨时分传来的。

【宝贝，昨晚我喝醉了，你不要介意啊。睡醒以后给我电话，想你。】

巧莹说过，文涛是她目前为止最理想的男朋友，无论是外形还是名气、事业，两人都很般配，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是不婚主义者，所以他俩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很暧昧，可是他们彼此都清楚，这只是一段不要束缚的爱情。然而，现在文涛决定暂时不理会巧莹，希望她意识到文涛这一次是认真的，不管怎样决不能沾染毒品，这是他的底线。

第二则短讯是小敏的，她提醒文涛剧本的定稿已经发去他的邮箱，下个星期要进组了。文涛这才意识到，接下来这几天他终于暂时没有工作了。他决定回家乡一趟，也不记得上一次回去是什么时候了。

回家乡的车程大概要两、三个小时。一路上的风景都没什么改变，直到家乡的村口，依旧是熟悉的大树以及高矮不一的房子。文涛临时改变主意，把车子驶向菜园，果然看见父亲正在菜园里忙碌着。

“爸！”

“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两天放假。我打过电话可是你不在家。你一整天都在这里忙呀？”

“是呀，你看，差不多可以收成了。”

望着一片绿油油的菜园，这些可都是父亲大半辈子的心血啊。从小母亲离开后，父亲就是靠着这一片菜园把文涛拉拔带大，文涛的童年都在这里。见父亲在努力地挖着红薯，文涛自然而然地卷起裤管，也走上前去帮忙。

“你还是去一边休息吧，弄脏你的衣服就不好了。”

“肮脏了可以洗啊。”

文涛毫不在意地蹲下，用力拨开泥土，然后熟练地挖出了好几个红薯，很快就把身边的竹篮子填满了。文涛自豪地向父亲炫耀了一下，才提着一堆的红薯放在水龙头下慢慢冲洗干净。

文涛突然想起了瑾瑄。瑾瑄跟文涛是同一个家乡的，父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她以前有空的时候就会跟文涛一起跑来菜园帮忙，尤其喜欢挖红薯，她说好像在挖宝藏，文涛的父亲总是很赞同地点头，说是呀，这些都是宝。后来瑾瑄出去念大学，然后她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她就再也没有回过村子来了。

大概五点多，文涛的父亲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把一碟又一碟热腾腾的菜肴端到饭桌上。这些年来在外地生活打拼，文涛早已习惯了三餐不定时，只是乡下的生活一向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加上在菜园忙了半天，文涛不禁也吃得津津有味。父亲夹了一个鸡腿给文涛。

“我差不多了，您多吃点。”

“人老了，吃太多不好消化。”

“那就吃些小米粥，不用每餐都吃肉的。”

“我平常一个人都是随便吃，今天是因为你回来才特地斩的鸡。”

文涛看看白髮苍苍的父亲，已经开始有点驼背了。他不是没有想过把父亲接过去跟自己一起住，但父亲习惯了乡下的生活，还有一个菜园可以寄托，所以不肯跟文涛出去。文涛有时候会心疼父亲这么多年来独自一人，不过至少在乡下还有左邻右舍可以聊聊天互相照应，要是在大城市里他应该会更加寂寞吧。

“爸……”

“什么事？”

“不如找个女人陪陪你吧，有个人帮你洗衣做饭说说话也好。”文涛尽量用轻松、半开玩笑的语气来说。

“臭小子，胡说些什么。”

“我看这家里静悄悄的一点生气也没有，多一个人给你作伴不好吗？”

“你在外面热闹惯了，当然不习惯这里的宁静，要是多一张嘴我还嫌吵呢。今晚也不在这里过夜了吧？”

“嗯，待会就走。”

“那就赶紧吃了收拾一下，晚上开车很危险。”

文涛继续扒饭，就这样让父亲轻易地转移了话题。其实文涛最想问的是，父亲还想念妈妈吗？他猜测父亲早已经把那个女人放下了，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文涛有时候也会想起那个女人，并不是怀念以前的妈妈有多好，而是想知道她现在哪里？过得怎样？只是这个女人一直是文涛父子心中的一根刺，他们从不提起，彷佛他们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一个女人，可是他们始终没有办法否认，这个女人的的确确存在过，被埋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敲一下你的心房，然后又被用力地埋起来。

“忙的话就别回来了，赶来赶去的更加累。照顾好身子。”

每次离开前，父亲都是这一句话。文涛当然知道父亲不是不想他回来，只是老人家一向都是担心自己会成为儿子的负担，所以只能装作不在乎。说实话，文涛并不是厌弃自己的老家，毕竟那是自己成长的地方，更何况还有一个父亲在这里。只是离家在外生活这么多年了，文涛已经有点不习惯老家的生活节奏，跟左邻右舍已经脱节，这里也没什么消遣，除了去菜园帮忙就是陪父亲聊聊天，剩下的时间就显得很无聊，所以文涛渐渐地很少在老家过夜了。

一路上，文涛在车内边听着歌曲边自得其乐地开车，偶尔跟着哼唱几句。其实他蛮享受独自开车的时候，难得的清静自在。手机铃声不合时地响了起来，文涛斜眼瞧了一下手机屏幕，是大海打来的电话，恐怕是跟下个星期那个剧组的事有关，便关了唱机，然后戴上耳机接听电话。

“大哥，你在哪里？”

“从老家回来的路上。”

“我们正在湖边公园对面的一间公寓拍摄，上次拍枪战戏的那边，你还记得吗？可不可以现在过来一趟？”

“干什么？”

“徐巧莹有一场跳楼的戏，替身临时有事走了，她说什么都不肯拍。你看能不能过来劝劝她。”

“这关我的事吗？”

“谁不知道只有你的话她才勉强听得进去，拜托，帮帮忙，要死人了。”

文涛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怎么越来越麻烦。徐巧莹是童星出身的，在娱乐圈里这么多年可说是看尽百态，所以她很懂得这个圈子里的生存之道，待人处事也相对的圆滑。只是最近也许是身份地位有些不一样了，人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称呼她“姐”，加上跟文涛的关系，在圈里越来越如鱼得水，于是她也渐渐地越来越任性。

文涛来到了公寓前不远处，把车泊好。天色已晚，在聚光灯的照射下，一群人正围聚在楼下，然后人群中有人认出文涛。

“文涛来了！”

文涛虽然没有拍这部戏，但是因为剧组里大部份的工作人员之前都有合作过，所以都很熟悉了。大海匆匆走来迎向文涛。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

“到底是什么状况？”

“原来的替身他母亲突然在家里跌倒了要送去医院，临时又找不到导演满意的人来代替，我们已经很取巧，只拍从第二层楼跳下来，可是徐巧莹却说什么都不肯跳。这里我们明天就要交回给人家了，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拍了这场戏。”

大海边走边报告，两人来到楼下。徐巧莹似乎知道了文涛会来，正在等着他，看见文涛来了，却又故意问，“你怎么来了？”

文涛没有回答巧莹，他抬头看了看二楼的围栏，再看看地上已经准备好的救生气垫。

“很安全嘛，又不是很高，你怕什么？大海他们的专业你还信不过吗？”

“不是你跳，你当然这么说。”

文涛二话不说，拉着巧莹就走上二楼，大海身为副导急忙跟着上去。到了二楼的走廊，大海指指拍摄的位置。

“她本来应该站在这里，从这里跳下去。”

文涛走到指定位置，俯首看了看楼下的救生气垫以及一群引领而望的工作人员，再回头看看徐巧莹。

“我示范跳一次，算是帮你做个安全测试，然后你跟着跳就是了。”

“你跳？！”

不只是徐巧莹，就连大海也感到意外。文涛向楼下的工作人员招招手，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文涛已经纵身一跳，潇洒自如地落在救生气垫上。几个工作人员急忙上前去帮忙文涛走下救生气垫。

文涛转头望向导演，“导演，准备了。”

导演会意，急忙叫摄影师开机，大海赶紧后退几步躲在一旁避开镜头，众人再次把目光放在二楼的徐巧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