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唐周 7

在凌霄派里两天了，唐周忙里忙外地几乎没有好好歇息过。降妖堂重新布置，作恶多端的妖魔鬼怪还是要抓、要净化，但诚心悔改或本来就无伤害的妖统统放生了。除了派人出去打听大师兄的下落，唐周同时也督促着秦琦，让她也能打理凌霄派的大小事务。唐周本想委托秦琦当代掌门，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只愿从旁协助唐周。

颜淡虽然还是菡萏之形，但她也没闲着。降妖堂里的妖她都亲自一一审查，确保没有冤枉了无辜的小妖，同时也加紧封印那些凶恶的妖怪，不让它们有逃脱的机会。

在降妖堂里忙了一整天的菡萏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经过夜深人静的练武场时，却看见唐周正坐在一边的亭子里，瘦削的身影依然挺直着背，但也许是月光的缘故，菡萏感受到他的落寞和孤单。

唐周伸手想拿起桌上的茶杯喝茶时，却见菡萏飘然而至，轻轻停在桌上。

“怎么还不去休息？”

“今天，是师父的生忌……”

“你可以去他的坟前看他呀。”

唐周摇摇头，“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苍泓作恶多端，你杀他并没有错，而且这样也算是替你师父报仇了。”

“一直以来我都是以除妖为己任，我就是个除妖师，可是如今我已经不知道我还应该相信什么。卸下除妖师这个身份，离开这里之后，我还能够做些什么？我又应该做些什么？”

多年来的信仰忽然幻灭，就像是突然间没有了家的孤儿，眼前茫茫不知该何去何从。颜淡这时候才知道他其实有点惊慌，有点无助，但一直掩饰得很好，还利用各种繁忙的事务来麻醉自己。

小菡萏停在唐周的肩膀上，在他耳边柔声说，“别怕，我会陪着你。”

“不管去哪里，我都不想留在这里了。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有了适合的掌门之后，我们就马上离开。”

“你别急，我又没有催你的意思。”

“可是我怕你要先走。”

唐周其实很矛盾，他即希望颜淡能够快些恢复人身，可是又害怕菡萏恢复人身之后就会要离开。

“如果我说我现在就要走，你会陪我一同离开吗？”

颜淡其实是故意试探唐周，虽然她也知道如此的试探甚至带着威胁意味的行为很不可取。

“我想跟你一起，可是…… 现在这里还需要我……”

果然是预料之中的回答。唐周总是说他不是应渊，可是不管天庭还是人间，眼前这人注定了因为不平凡的身份而肩负了放不下的重担，那些必需超越情爱的担责。

颜淡没有失望也不难过，经过这几天在凌霄派里跟唐周的相处，她想她应该理解了唐周或者应渊的处境。在天庭的应渊不能有情，在凡间的唐周如果因为私情而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话，颜淡同样也会看不起他。没有对或错，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格，他们注定不能相爱。

“颜淡……”

唐周伸手想将菡萏握在手里，菡萏却轻轻躲开。

“对不起，我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事，”唐周以为颜淡生气了，“我会去找到最后一件神器。”

“我会让帝君回来的。”他再强调了一句。

菡萏轻叹了口气。她应该怎样说才能让唐周明白，她想要应渊归位，不是因为想要他回来跟她相爱，而是天庭需要应渊，唐周只是他在人间的历劫，这里终究是会成为过眼云烟的。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如果找不齐神器，唐周迟早会因为仙衣外溢爆体而亡，就是应渊也会死。不管是谁，她都不希望他们有事。

有那么一瞬间菡萏也迷糊了。对应渊她是不得爱，对唐周她是不敢爱。如果没有恢复记忆，她是不是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地去爱眼前这个除妖师？可是爱过以后呢？当他归位回去天界以后，自己只有伤得更深更痛。说她软弱也罢，忘川九百年的痛，她不想再经历了。

唐周轻轻的咳嗽声打破了深夜里的沉默。

“夜深露凉，你的身子一直没有恢复好，赶紧回屋里去吧。”

“这身子真是没用……”唐周苦涩一笑，声音很轻但颜淡听得分明。

“你别这样……”

“我没事。”唐周缓缓站起身，又轻咳一声，“你也早点歇息吧。菡萏仙子应该不需要我送你回去了？”

“不用……”

“晚安。”

唐周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渐渐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颜淡隐隐觉得不妥。是错觉吗，总觉得那脚步有些虚浮。唐周最后那几句话的反应特别冷淡，哀莫大于心死，菡萏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么一句话。她越想越不放心，还是决定去看看他。

来到唐周的屋外，见房门虚掩着。菡萏轻巧地打算穿过门的缝隙进去，同时礼貌地先跟里面的人打声招呼。

“唐周……”

见唐周弓着身子跌倒在床边半跪着，一手扶着床沿一手紧抓着胸口的衣襟，脸色惨白咬牙忍着锥心之痛。接连的受伤和打击，加上心神劳累，他的仙衣破损得更加严重了。

菡萏的灵力不停歇地输入，好不容易才勉强稳住了一些伤势，可是唐周已经痛晕了过去，倚在床榻旁不省人事。小小菡萏忧心忡忡地在唐周耳边不断叫唤着，可是唐周紧闭着双眼动也不动。

颜淡又急又心疼，有想过去找秦琦帮忙，可是大半夜的怕吓着他们，况且那些弟子来了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在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颜淡忽然感觉身体有异样，急忙屏息静气地运转灵力，忽然猝不及防地变回了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