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心 04

方多病坐在火堆前，伸出双手取暖。秋末冬至，天气越来越寒冷，其实他只觉得凉风习习，倒不畏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弱不禁风、只能提木剑的小孩了。如今独自在这夜色低垂的荒凉小径不也是轻松自在吗。他并不害怕，只是有点孤单。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方多病刚抬头即见一匹马来到跟前。马背上的人利落地翻身下马，望着方多病微微一笑。方多病不禁有点失神。他不认识对方，但见这个男人气宇轩昂又温文儒雅，一种容易亲近的温暖同时又有一种敬而畏之的气势，就是这样复杂的气质让方多病忽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的马跑得有点快，要等等后面的兄弟，不介意借个火吧？”

“当然不介意，坐！”多病示意对方坐下，“我叫方多病，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王小石。”

杀一人平一江湖的王小石！曾经独力刺杀奸臣蔡京，当年在各路武林侠士的拥护下离开，明面上是逃亡，实则已成为江湖上万人敬仰的传说。没想到今日竟然让方多病遇上了。

方多病怔怔望着眼前的大侠再也移不开视线，他也没打算隐藏心中的激动。王小石拿出酒袋仰头喝了一口，见方多病只是呆愣地看着自己，便把酒袋递给方多病。

“你独自一人是要去哪儿？”

“我在找一位友人，也是我的师父。”

“是师父也是知己，亦师亦友的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对吗？”

方多病点点头。

王小石抬头看看天上皎洁的月光，似乎想起了什么。

“能够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是福气，你要好好珍惜。”

“可惜，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没有留下只字片言？”

方多病黯然摇摇头，“也许是因为我在他心目中根本不值一提。”

“你怨他吗？”

“当然没有。从小我就立志要追随他，我努力变得强大、好让自己有资格跟在他身边。后来我们真的走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可是我早已把他当成知心好友。只是到最后他依然选择独自离去。”

“每个人有各自要走的路，不能并肩同行并不表示谁抛弃了谁，只是你们要走的路不一样罢了。”

“我明白，可是还是会觉得难过。”方多病下意识提了提放在身边的长剑。“他就是我的信仰，我努力的目标。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健康、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那你自己呢？”

方多病一愣，一时琢磨不到这个问题。

“你自己快乐吗？”

“我……”

“你说你从小就立志要追随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生来并不是为了跟着某个人，而是要成为一个人。”

王小石看看方多病身边的长剑，“你有练剑？”

方多病点点头。

“有自创的剑招吗？”

方多病歪头想了想，“多愁公子剑…… 算是吧……”

“请赐教！”

王小石二话不说拔出长剑刺向方多病，方多病不及多想，下意识拿起长剑横挡，跟着跳起身想跟王小石拉开距离，没想到王小石却是飞身上前，手上的攻势并没有慢下来。

面对王小石，方多病当然不敢轻视。他一开始有些慌乱，但见王小石并没有敌意，反而是一招一式地在引导着他，渐渐可以沉下心，开始使出他自个感悟出来的多愁公子剑法。

方多病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痛快了。没有算计没有险恶没有目的，就只是尽情地过招，这才是他所向往的。直到王小石收起长剑，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心满意足了。他竟然能够跟王小石过招。

“不错啊，以你的年纪能够有这样的实力，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

“真的吗？”

“你不相信你自己？”

“他们都说我不适合江湖，总是叫我回家当少爷。”

“可是你现在也没有回家？”

“因为我不甘心。我就是想要证明给他们看，我可以的。”

“你可以的。”

方多病眨眨湿润的大眼睛，抬手扫扫有点酸的鼻头。

“还未长大之前，我们确实需要一个老师，或者一个信仰，来学习如何变得更好。可是我们会长大的，会变得成熟、独立，终有一天不再需要光的照耀，而是成为那道光。”

方多病怔怔望着王小石。月光撒在他身上，他在发光。

“我想成为你这样。”

你是一个如此伟大的传奇，也许我永远都够不着，但是我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传说。

“你会有属于你自己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