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 07

雷无桀细心呵护地给遍地盛开的药草浇水。他看起来乐在其中，但偶尔忍不住的轻声咳嗽，衬托出朱红色衣裳上的脸色更加苍白。

其实雷无桀本对这些花花草草没那么感兴趣，只是这几日不是吃就是睡，连摸摸剑鞘都不行，若依是怕他按捺不住又要动手或开打，所以一直盯得很紧。虽然辛百草也有说过，只要不动到内力，偶尔练练剑招还是可以的，只是若依深懂雷无桀的性子，当然不放心。雷无桀闷得发慌，便干脆给剑仙种植的药草浇水。

若依当然知道雷无桀的委屈，可是实在是迫于无奈。快要冬天了，天气越来越冷，雷无桀现在不能用内力御寒，反而体内的寒气愈加严重。雪隐村不能再逗留了。

"暗河杀手的事解决了，你不用再担心医仙，”若依说，“明天我们就出发去九霄城，好不好？”

雷无桀还想说什么，可是突然止不住的咳嗽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若依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努力掩饰着眼神里的担忧。

辛百草大步走来，掩不住喜悦之情，“我怎么没想到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雪月城城主早已进入神游玄境，虽然可能还比不上仙人莫衣，但以他的功力应该能够化解雷无桀体内的寒气，再怎么不行，可以减轻些雷无桀的病得以不再轻易反噬也是好的。

可是雷无桀有些犹豫。他答应过要跟若依一起走遍大千世界，这才刚开始呢，都还没去过什么地方，不可以就这样回去雪月城。

“傻瓜，我们又不是回去坐牢，治好你的病以后我们可以再出来，不然你这副模样我也无法玩得尽兴呀。”

“对不起，让你扫兴了。”

“不许再这么说，你也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的，我们还要一直互相道歉吗？”

“好了，你倆别再婆婆妈妈的，赶紧走。”

辛百草给了雷无桀一瓶护心丸以备不时之需。

“小子，你不会死的，”辛百草望着雷无桀，满是惜才之意。

“多谢前辈，我定会好好活着，再回来探望你。”

然而，就在离开雪隐村不久，若依忽然收到消息，她的父亲叶啸鹰出事了。

叶啸鹰告老还乡不久，隐居在凤溪山，在狩猎的时候被马贼青林帮虏走。

当年青林帮恶道当行，抢夺民财甚至掳掠妇女，叶啸鹰奉旨领兵镇压马贼，混战之中青林帮的二当家张浩重伤而亡。张浩的弟弟张良一直对叶啸鹰怀恨在心，要找机会给兄长报仇。

如今叶啸鹰辞官隐居，无兵无权，张良就趁机报复。虽然叶啸鹰还有些府兵，但始终不比凶狠好斗的马贼。

若依原本希望雷无桀先独自回去雪月城找百里东君，雷无桀当然不肯。

“你的病不能再耽误，况且这是我的家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雷无桀涨红着脸打断，不懂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除非、除非你嫌弃我没用帮不了你。”

“你真的想好了？”

“不用想！总之，我们是一起出来的，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

若依望着雷无桀，眼眶湿润。从小到大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这个少年是唯一让她觉得，能够得到他的宠爱是自己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若依，我说错话了？”

雷无桀见若依忽然流泪，顿时慌了。

“你如果不想我缠着你，我......”

“不，”若依紧紧握住雷无桀的手，“我就喜欢你缠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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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无桀陪着叶若依赶到凤溪山的叶府，叶啸鹰的旧部下何忠文已经在焦急地等着他们。叶啸鹰辞官以后有几个追随他多年的忠诚兵将也随着他回到凤溪山，何忠文是其中一个。

张良只是抓走叶啸鹰，当时何忠文悄悄跟踪其后，眼看着叶啸鹰被带往一个看起来机关重重的山洞。因敌众我寡，也不清楚那山洞的来历，他不敢轻举妄动。何忠文也有派人往天启城找救兵，只是天启相距甚远，反而是叶若依和雷无桀先赶到了。

叶若依听说过青林帮有三个当家，大哥张龙刚正不阿、二哥张浩玩世不恭、三弟张良急躁冲动。当年赤王萧羽曾经想过拉拢青林帮，但大当家张龙不想涉足朝堂而拒绝了赤王，过后还把青林帮交给两个弟弟，在总舵深居简出已鲜少现身。

传闻张龙重情义、有魄力，叶若依虽没见过他，但从前青林帮在他领导下确实锋利一时，也颇讲道义，只是后来叫给两个弟弟后青林帮却渐渐纪律涣散，甚至越来越不堪。

叶若依吩咐何忠文去青林帮总舵找张龙，希望能说服张龙帮忙化解这场恩怨，她相信张龙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甚至可能并不知道张良干的这些事。

等不及天启城的援兵，叶若依和雷无桀先去那个山洞查看。他们根据何忠文的情报来到一个人烟罕至的树林里，一个显然是人手造的大石洞，有两个人守在洞口，一人手上握着斧头，另一人手执长棍。

“只有两个人？不应该吧？”雷无桀低声问若依。

“青林帮虽是马贼，但规模壮大，也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小心有陷阱。”

雷无桀点点头认同。两人躲在不远处的丛林里远远窥视着，静悄悄等了一会儿，四周却没有丝毫动静。

“会不会是他们以为这一带不会有人发现，所以疏于防范？”

雷无桀开始有些按捺不住。

“再等等吧。”

“可是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也许真的是刚好这个时候就只有这两个守门的？”

“可是......”

“不管了，先拿下他们再说，我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在这里等着。”

雷无桀话刚说完就一跃而起冲了过去，若依想拉也拉不住。她当然不会自个儿躲起来，急忙跟着跑过去。

雷无桀已经观察到，手握斧头的那人身形比较迟钝，看起来武功比较差，便先突袭那人，果然三两下就把那人的斧头打下。

这时若依赶来，迅速掏出事先预备好的迷药撒向两人，两人很快就倒下。

雷无桀目瞪口呆，“你有这东西怎么不早说！”

“医仙给我以备不时之需的，份量不多，万一他们太多人这根本不够用。”

”他为什么不给我？”

“你肯定是不屑一顾。”

也是。雷无桀挠挠头，如果医仙给他这些东西，他一定会觉得用不上而不愿收下。

“好像太安静了，会不会有诈？”

若依向四周望望，还是很不放心。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雷无桀走到洞口查探，发现是个特制的石门，他摸索了一会，突然触发机关，石门打开了。雷无桀把若依护在身后，率先走进去。

“这门好像从里边开不了，只能在外面打开。”若依仔细打量石门。

雷无桀想了想，找来一个大石头挡住石门，以防它突然关上。

洞里看起来不大，只有一小盏烛光在摇曳，若依一眼瞧见瘫倒在角落里的父亲，急忙奔上前去。

叶啸鹰被喂了毒药，四肢无力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抬头看见两人，又是意外又是担忧，“小心毒蛇......”

他的腿上有个小伤口，想是被毒蛇咬伤的。难道马贼是要让叶啸鹰在这里活活被毒蛇咬死，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雷无桀不禁握紧手中的剑。

寂静的洞里隐隐传来滋滋蛇声，就连雷无桀也不禁感到一丝的毛骨悚然。当视线适应了洞内的光线之后，他们才看清不远处的角落里聚集了四、五条蛇，在蜿蜒爬行蠕动着。

“无桀......”若依下意识握着雷无桀的手臂，有些紧张。

“别怕。”

一条青蛇已经近在咫尺，昂首吐舌做着攻击之势，雷无桀一步踏前挡在两人面前，拔剑将蛇斩下。其余的蛇似乎被激怒了，开始朝着三人匍匐前进。

雷无桀不及细想，背起叶啸鹰就往洞口跑，三人刚走出石洞就迎面来了一班马贼，一班人马还拖着一辆標车，应该是刚打劫回来的。骑在马背上的悍匪有了居高的优势，将三人团团围住。

“把人放下！”

雷无桀抬头看看居中那个说话的人，猜测他就是张良，却还是故意问，”你是谁呀？”

”有眼不识泰山，他是我们的三当家！”旁边一个比较矮小的男子说。

“青林帮三当家张良，你乘人之危欺负一个老人家，不觉得羞耻吗？”

“什么老人家？”背后的叶啸鹰在雷无桀耳边有气无力地质问。

“不是！”如果不是正背着人，雷无桀真想掌自己嘴，“我就只是一个比喻，您老人家别放在心上。”

张良不耐烦地举起长剑指着雷无桀，“我最后说一次，放下他，你们可以离开，不然别逼我把你们一起都杀了！”

“人我们一定要带走，至于能不能杀我们，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张良抬手示意，十来匹马渐渐逼近，三人被迫后退至石洞口前。

叶若依拔出长剑蓄势。雷无桀悄悄打量四周，身后的叶啸鹰气息越来越弱，背着他要冲出重围不容易。眼前被马贼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外围的景况，不过他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即使杀得出重围要逃走更不容易。

雷无桀一番思量，小心翼翼放下叶啸鹰。叶若依寻思着他有什么计划，可是雷无桀却忽然把叶啸鹰和若依两人用力一推都推进去石洞里，跟着踢掉挡在洞口的石头迅速关上石门，转身挺立在石门前。一气呵成之间让众人都错愕了一下。

“如果我把你们都打赢了，你跟叶将军之间的恩怨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

张良冷笑一声，“等你打赢了再说！”

雷无桀暗自握紧手中的剑，却是软绵无力完全感受不到内劲。他不露痕迹地微微皱眉，打量着四周的马贼。青林帮人多势众，此时的他毫无胜算，可是却又只许胜、不可败。雷无桀把心一横，毅然抛下心剑。

张良还以为雷无桀害怕了要投降，没想到他竟是运起火灼之术。雷门的火灼之术他早已听闻，这次亲眼所见，其威力远比想象中要强，尤其是雷无桀的火灼之术已经突破三重境界，更是势不可挡。只不过片刻间，马贼当中倒下大半，夹杂着马匹嘶叫声，场面竟是有些混乱。张良拉起大弓向雷无桀射箭，但随即被雷无桀躲开了。

雷无桀还想冲向张良，火焰气势却突然戛然而止，颓然单膝半跪在地上喘气。火灼之术本不适合打持久战，他还强行冲破内力的禁制，更是犹如火上浇油，燃烧殆尽得更快。

马贼从左右两边抛出绳索将雷无桀的双手捆住。见雷无桀依然昂首挺胸毫无退缩之意，张良不禁也有些钦佩这少年。

“只要你肯放弃叶啸鹰，我保证你跟里面那姑娘可以全身而退。”

“哼，你这是瞧不起我！”

雷无桀咬咬牙，正想再次强行进入逍遥天境，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暗器飞过将绳索割断。雷无桀脱力倒下，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但仍勉力支撑着，抬头看见一匹黑马来到面前，马背上的男人气宇轩昂、不怒自威。叶啸鹰的旧部下何忠文赶着一辆马车随后跟到。

“都给我回去。”

“大哥，叶啸鹰就在里面！”张良忿忿不平地指着石洞口。

“我说过，当年叶将军只是奉命行事，他也没有使任何阴险手段，成王败寇，你这样小家子气只会让人笑话。”

“我都是为了二哥！他......”

“够了！”张龙霸气地打断，犀利的眼神环顾四周一遍，“走！”

没有人敢违抗大当家，马贼们立即跟着张龙离开。

何忠文扶起雷无桀，焦急地问，“将军呢？”

雷无桀缓缓走到洞口打开石门。石门一开，若依冲出来见马贼已经离去，雷无桀正忙乱地随手擦拭嘴角的血迹。

“幸好何忠文及时请到他们的大当家来解围。”

雷无桀趁若依还没发火之前急忙先尝试解释边憨憨一笑。